李启雄与村民都很熟,每到一个村邻家门口,邻里都热情地与他打招呼,他抽出烟,打着火机凑上去点着,自己再点着一支摇摇晃晃地叼在嘴里。
回来的时候,李启雄拿了邻居几条肥肥的蚕虫。用一个透明罐子装着回家,放上几片桑叶,便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两小片厚嘴甲使劲儿吃桑叶的样子。他将罐子塞到妈妈手里给她玩,或许她看着蚕虫会少一点寂寞。妈妈将蚕虫罐子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婴儿一样郑重。
招弟说,这个地方好漂亮,以后自己老了,就到李启雄家里养老。李启雄说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担心她小个子没一点脂肪要被冷风冻干如腊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晒得老高。李启雄煮了粥。
李启雄进得妈妈的房间,扶她起床吃早餐,但他很快跑出房门,说了声老婆,妈妈去了。
招弟走过去,房间一股浓郁的怪臭味。只见妈妈嘴角停着一堆白泡泡,双眼紧闭,床下是一个咖啡色农药胶瓶,杀虫米。她喝了杀虫米,也不知什么时候喝的,枕边的蚕虫还在不停地吃着桑叶,她却给自己下了重手……
李启雄喃喃地说:“她不想拖累我……”
堂姐过来了,没想到,儿子回来,却是最后的,永远的分别。没有人知道,她预谋了多久,人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但是这种痛苦,无药可救,没有多少人可以理解,除了类似的渐冻症犯者能体会。
李启雄已经没有过多的悲痛,上次哥哥和爸爸走的时候,他的心就被割成碎片,缝起来,再割开,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不觉得痛了。
简单安葬了妈妈。启程回南方。
“你可以不要去上海吗?你在这里找份工作,两个人一起努力,将喜真接到身边。”
“你怎么这么傻,你与我在一起有什么前途?你的前方应该阳光万丈,可是,你看看你现在,你的前方是我,我挡住了你的光线,而我的前方是一片黑夜……”
李启雄激动地说了一堆,招弟根本听不懂,在她的信念里,以现在的大好环境,只要肯出力气,是不会饿肚子的。可李启雄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难道彩票的吸引力比喜真还大吗?你就一定要去上海搞彩票吗?”
李启雄已经词穷,他不想再与招弟耗下去,他不想浪费了她的青春。但他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无药可救,一旦她知道了,她一定会崩溃而绝望。他不想呆在她身边,让她看到自己慢慢不能动弹,最后油尽灯枯地耗掉她的一生。还有喜真,如果喜真另外有一个健康的妹妹或弟弟该多好,以后,招弟也肯定是要死的,最少会有一个亲人可以照看着喜真吧。李启雄不断地告戒自己一定不能心软,一定要狠心离去,才是对招弟真正的爱护。
“你怎么那么笨呢,你去找个你自己喜欢的男人,给你自由不好吗?比如,那个甲峻就比我好一百倍一千一万倍。他真的适合你,他人品也不错。我也知道,他看你的眼神,他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