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宜心想:“盐帮?罗胜海是盐帮的?是盐商贩子吗?他们准是把我误当成盐帮的人了,以为我与罗胜海是一伙的。”道:“我这人有个特点,特别懒惰。向来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盐帮中多是生意道上的精英,一生精打细算,我是马大哈一个,不敢沾盐帮的光。”
那中年人沉吟了一阵。道:“你当真不是盐枭?”
黄宜道:“当盐枭有什么好处?我为何要冒认盐枭?”
那书生质问道:“你真的不认识罗胜海吗?”
黄宜道:“他叫罗胜海是吧,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个人。”
书生道:“很好!很好!你既然不认识罗胜海,这事你就少管。伙计,火钳烧红了没有?”
那伙计战战兢兢地道:“在烧,在烧。”
黄宜心想:“罗胜海遍体鳞伤,再给火钳一烫,怕是活不成了。”道:“嘿嘿,真想不到,打扮文雅的人居然心黑手辣,明明满腹诗书,所作所为却比畜生还更凶残,什么是衣冠禽兽?这就叫作衣冠禽兽。”
书生喝道:“浑小子!我看你是嫌命太长了。”话音刚落,忽然从座位上跃起,犹如一只苍鹰,向黄宜急扑而来。
黄宜见他使的是鹰爪功夫。十根手指犹如鹰爪,已隐隐感到对方爪子上传来的劲风,此人行事狠毒,料想他这双手上的功夫必然狠辣异常,不敢轻视,向后退开一步。左脚点出,点向那书生的胸膛。
书生的身子在空中顿住,忽然往上急提,顺势向下,往黄宜的头颅抓来,迅捷之极。
黄宜吃了一惊,没想到他身子竟还能往上升高。斜侧里使一招灵猫上树,闪了开去。
只听咔擦一声,那书生虽没抓到黄宜,却抓到黄宜身后的木柱,五根手指都嵌进木柱之中。使劲一扳,木柱从中折断,无数木屑从他手中飞落。那木屋全靠厅中的木柱撑着,木柱断了一根,木屋虽未倒塌,但也晃了几晃。屋顶上掉下了许多的瓦片和灰尘,大厅里灰蒙蒙一片。
小店的伙计满脸愁苦,却不敢上前劝阻。
黄宜心道:“他使的是什么爪力?鹰爪功虽然厉害,但绝不能够做到穿木如棉,抓石留痕。如此凌厉凶残的功夫,只怕不是中原的吧。”这想法只一闪而过,书生凌厉的双爪又向黄宜的脸上抓来。他爪子挥出,便有一股嗤嗤的破风之声,一双手竟练得如同钢爪铁钩相似,这种功夫委实罕见罕闻。
黄宜见书生爪子锋利,不敢硬接,后退相避。斜刺里飞出一脚,脚尖点向书生左肋的空处。
书生冷冷一笑。身子略略一侧,跟着出爪如风,迅捷无伦地向下回抓。黄宜连忙收腿,同时向后又退一步,书生的爪子已抓中他的裤管,如撕裂布帛,黄宜的膝盖部位的裤子被撕破,成了破碎的布条。只觉得膝盖以下部位火辣辣地,虽只被抓破裤子,但书生的抓力已透及肌肤。
黄宜吃惊不小,全神贯注地盯着对方的抓子。心想:“他抓力厉害,若给他抓中,必受破皮伤肉之苦,说不定连骨头也要给他抓碎。我要救那盐枭罗胜海,只有先将他打败,可我如何才能打败他?”
黄宜的嘲骂时不时在书生的脑海里冒上来。书生心道:“我贾敬贤好歹也算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这小子竟敢骂我是衣冠禽兽,是可忍,孰不可忍!”见到黄宜脸上的隐忧,暗暗高兴,得意之中流露轻视之意来。喝道:“凭你这几招三脚猫的把式,也想来做打抱不平的英雄好汉?小子,你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黄宜气往上冲,随即振定下来,将计就计。道:“如果我用三脚猫的把式侥幸胜得你一招半式,你可否答应饶过罗胜海。”
贾敬贤怒道:“小子!你怕是还没睡醒吧,你想胜我?简直是痴人说梦!”
黄宜道:“凡事都有例外的,我想和你打个赌。”
贾敬贤道:“你要跟我打赌?他竟然要跟我打赌?哈哈!”
那中年汉子和另外两人也哈哈大笑。中年汉子朗声说道:“兄弟!你可知我们每天都在赌吗?我们一生在刀口上讨生活,一生都以拿命来赌。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看看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如果脑袋尚在,那就还有再赌下去的本钱。说不定某一天醒来,脑袋就不见了。你还年轻,又得佳人良侣作伴,何其有幸?何必要淌这浑水?”
黄宜听到佳人良侣四字之时,眼光不由自主地朝刘紫绮和李惠兰看去,见刘紫绮神色忸怩。李惠兰道:“黄宜答应我要帮我做一件事,我怕他偷懒,会让我久等,才和他一起来的。不然便是八抬大轿,也休想请得动我。”
言者无心而听者有意,她本来一片天真,说的是黄宜答应帮她找到毒杀她父亲的真凶,但贾敬贤等人却从中揣摩出别的意思来。都一致认为,所谓怕他偷懒,会让李惠兰久等的事,多半便是两人的婚事,除了终生大事之外,又有什么能值得一个女孩子不避险恶,四处奔波呢?
四人心想:“定是黄宜这小子先占了李惠兰的便宜,致让李惠兰有苦难言,因此李惠兰的父母要催促黄宜娶李惠兰过门。偷懒一说,多半是用来遮掩的托词。实是黄宜得了便宜之后,便想抵赖不认,他一旦抵赖不认,两人的婚事便要因此而被延误。李惠兰自是不愿意久等,所以要跟着黄宜一起来办理这事,多半是沿途监督,害怕事情有变。”
那四人是海沙派的人物,提着黑匣子而来的中年汉子乃是青龙堂的堂主周奎安,书生名叫贾敬贤,另外两个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是两兄弟,大哥朱武胜,二弟朱武强。
这四人相识相交已有十多年,不但情义深厚,还对彼此了如指掌。因此四人的猜想竟都大同小异,既已料定黄宜与李惠兰有这样一件事,四人的脸上都不自禁地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周奎安说道:“哎!黄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有佳人相托,你就该快马加鞭把事情了结了。你不办正事,却要管我们海沙派和盐帮的事,你这就本末倒置了。”他没有言明。
黄宜心想:“佳人相托指的便是刘姑娘和李姑娘的父亲都出了事,我要帮她们。这确实是正事,但如果见死不救,又岂是大丈夫所为?”说道:“我们确实有正事要办。但要我见死不救,却也不成?海沙派的事我不敢插手,却不能眼看着罗胜海被你们折磨致死而无动于衷。”
周奎安道:“你是一定要救罗胜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