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轩一个人在房间里呆坐了好一会儿，身边老人醒来他竟都没有发现。

“咳咳……”

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云轩这才发觉，立即出声道“爷爷，您醒了？”

“我去给你倒水，要叫护士过来吗？我现在去？”他手忙脚乱的起身，好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急着证明自己。

“不用了，你坐吧。”纪林悠悠说道。

“对不起，爷爷。”程云轩挠挠头，对着纪林说道。

其实他起身那么快也是觉得自己在房内坐着有些许尴尬，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纪林。

纪林是纪舒的亲爷爷，平日里对他也是好的没话说。这段时间他做的混账事，老人家一句没讲过，晕倒的事也既往不咎，更是让他羞愧不已。

“去找小舒吧，你和你母亲的话我都听到了。”纪林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还是温的，大概是程云轩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所以隔段时间就去换了茶叶。想到这儿，他也满意的点了点头“云轩，你是个细腻聪明的人，怎么这时候如此糊涂？”

“此话怎讲？”

“你怪罪的人，一直都是我们。以为惩罚自己的方式就是折磨身边人来让自己痛不欲生，对吗？”

纪林一语点破程云轩心里的小九九，这时候他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真正的感情是什么？不就是无论经历了什么都打不散吗？你不敢见纪舒，怕的不是她，而是无法面对过去的自己。”纪林语重心长的说道“若你想开始新生活，就必须得面对自己，接受自己。”

“你是个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不是拖着旁人跟你一道负责。”

“程云轩，让我看到你的理智，不要让我瞧不起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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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林后面说的话，他基本上是没有听进去的。程云轩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纪舒……何时去找她，如何找她，见到她的第一眼又该说些什么……

但是，他真的还有资格出现在她的面前吗？

想到这儿，他便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我不知……”

“不要这副窝囊样子，把你心里最想说的话整理出来，告诉她。”纪林淡淡的说着，也不能怪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毕竟这终究是跟他没什么关系的。

“好了，不必多言，你去吧。”

纪林下了逐客令，程云轩也不好再多待，只能一个人灿灿的走了。

出来后，他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纪宁溪的病房。看着满头纱布面容憔悴的女子，不是不心疼的。

纪宁溪其实早就醒了过来，在听到病房的门被人推开后，死死的闭住了眼睛。她知道进来的人是谁……是那个男人……是那个害自己走到这步田地的男人……

他身上的味道，她太过熟悉。却忘不掉，忘记实在是太难做的事。

“宁溪，别装了。”程云轩见着她那微扑的双眼，知晓她是没有睡着的正在装睡，便柔声哄她。

纪宁溪太久没有听到程云轩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同她讲过话，这段时间她的压力实在是太大，未来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听到这样的轻声细语，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

只见她轻颤着双目，倔强的不愿睁开眼睛，唇舌紧闭，白牙紧紧的咬住下嘴唇。那副模样，不知怎么，与程云轩记忆里的纪舒，想重叠了。

“纪姐儿……纪姐儿是你吗？”程云轩喃喃道，纪宁溪听到这样的称呼瞬间万念俱灰。大概自己永远都要活在纪舒的阴影下了，她就是那上不了台面的混账东西。

想到这儿，悲愤欲绝的情感使得她睁开了眼睛。

“程云轩，你好好看清楚，我究竟是谁。”纪宁溪大声嚷道，她想发出更洪亮的声音来捍卫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尊严。可是，却因为休息了太长时间没有说话嗓子变得有些嘶哑。

程云轩愣神之间，望见纪宁溪那对很美的双目，眼底不再是纯净如水的清纯，而是混浊到他都看不清的一对眼珠。

这不是纪舒。

只需要看那副眼睛，就可以知道对方究竟是不是纪姐儿。

“宁溪，我不该怪你。”程云轩跌坐在地上，悠悠然的说道。“我太欲火攻心了，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才好。”

“不要说这样的话。”纪宁溪虚弱的说道“云轩哥哥，你总说你喜欢宁溪，宁溪没有变过，一直都是这副样子。要骂我婊子也好，贱人也罢，只能怪你最初没有认清过我。”

“是我的错。”程云轩诚挚的看着她“我向你道歉。”

“我不要道歉，我只想要跟你在一起。”纪宁溪扭过那打了石膏的脑袋，面向程云轩说道“她已经走了，曾经我对不起你们的，我可以用余生一点一点的还回来。”

“人不能总活在过去，云轩。”纪宁溪说道。

“如果没有纪舒，你会是我最好的人选。你很好，可我已经有纪舒了。”程云轩酝酿了一会儿，又说道“我爱过你，可是对她的爱更深刻。”

“那我呢？我对你的爱呢？”

纪宁溪略带哭腔的质问道，哪里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她总想着，时间会冲淡一切，所有的所有都可以在时光的流逝中被她重建砖瓦。

哪里想过，万事齐备，独独差了她心上人的支持。

“对不起，我不能爱你。”程云轩说完这句话，觉得有些愧疚，便起身离开了病房。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要面临的还是要面临。

而被丢在病房里的纪宁溪，她想哭，却没有眼泪。也想不出，今后遇到他，再开口时那第一句话，应该要怎样讲。

无论坚强与否，都无非是各自从命运的掌心领了伤口来，默默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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