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吴炳焕虽逗留在仓州,但是京城不时有消息传递过来,季显与在金殿上与墨家父子的唇枪舌剑他已有所耳闻。按说季显坏了太子移政东宫的大事,墨轩与他就算不势同水火也不会通力合作。所以当季显避开墨轩请他牵线找可靠的粮商买粮时,他还叹季显好手段,居然能越过宣抚使动用这笔赈灾银,可如今看来,他们是通过气的了。他狐疑地将眼光在墨轩和季显二人脸上来回扫视,想寻出不用寻常的蛛丝马迹来。
事情太过蹊跷,他不敢真的相信季显与墨轩能在赈灾粮的事情上达成合作。采买油水多,下黑手使绊子的机会也多,非可信赖者,不敢有所牵扯。就他们的前尘旧事而言,只怕二人对彼此想要捅刀的欲望更强过合作的渴求。若真如此,夹在二人中间没什么好果子吃,他还是离远些。近观捅刀,难逃挨刀。
吴炳焕学着季显之前的样子,咧开嘴“哈哈”一笑,道:“既然但说无妨,那下官就说了。下官不认得什么粮商,方才派下人去街上转了转,找到几家大的米铺,等大人有闲暇时,下官就让下人带大人去看看。”
他这笑比季显差远了,季显的笑如沐春风,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也会跟着笑了开来,而他的笑让人看了想打人。
季显听了也不生气,反而笑得眉眼弯弯,一伸手勾住了吴炳焕的脖子,将之拖回身边后,又把身子一倾,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季显虽年纪不大,身量还未全部长开,可也比吴炳焕高了半个头,这一压便如泰山压顶,将他压得死死的,半分挪动不得。
“吴大人,你还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说你占着茅坑不拉屎,你还不承认。你看看你,来仓州几个月了,连本地的粮商都不知道,代天子赈济灾民的宣抚使却不能掌握米粮的讯息,难道不是尸位素餐?吴大人,你这监察御史是要回京弹劾自己懈怠渎职吗?”
说话间,季显勾着他脖子的胳膊还用力夹了夹,挤得吴炳焕呼吸不得,更别说回嘴了。因之前没有直截了当说死了不认识粮商,故而吴炳焕把之前允诺的寻路子从牵线说成了派下人去寻访米铺,以把话圆回来,可他自认为聪明的说辞,却被季显夹枪带棒地再次损了一顿,又憋屈又憋气,差点被噎得翻出白眼来。
见他只能张大嘴巴直吸气,季显手上稍稍松了劲道,“吴大人,吴大人,我与墨大人是真心求助于你。这是我俩第一次承担重任,不把事办好,我们都得吃挂落。你有路子不给我们透个底,还要端架子拿乔,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要是我们真因办事不力被陛下问罪,我们总不能说,是吴炳焕那蠢材光在仓州吃白食,交接公务时一问三不知,屁都不知道,害得我们两眼一码黑,耽搁了时间理清仓州庶务,才误了大事。”
说完,他挪开胳膊,将手搭在吴炳焕的的肩上。吴炳焕顿觉松快了许多,大大喘了几口气,同时借机拖延寻思起说辞来。
“吴大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事我和墨大人承你的情,今后与你守望相助,在朝堂上引为奥援,彼此也好多份助力,你说是不是。”没等他开口,季显又说道。
这软和话说得合了吴炳焕的意,并且他也知道季显是吃定他了,今日不给个话,怕是不能善了。何况那边也是要他帮着搭上路子卖粮,真回绝了也不好交代。不过吴炳焕打定了主意不介入此事,只管让他们见面便抽身。且不说墨轩与季显之间恩怨极有可能殃及池鱼,光是季显这油头滑脑的小人就该远离,否则指不定怎么坑人呢。
吴炳焕故作为难道:“季大人,不是下官拿乔,而是真不知那些粮商的底细。人心隔肚皮,下官真不敢打包票说那个粮商可靠,若是下官牵线后,季大人一时失察,出了什么岔子,下官担待不起。”
“本官的事,何须你担待。你只管说来便是。”季显不耐烦地道。
“我未曾采买过,与城中粮商不过是点头之交,上任后忙前忙后明察暗访米价时打过些交道,但毕竟之前都是采买好送过来的粮食,下官并未与他们做过生意,究竟如何也不好说。仓州以汪杰的米粮生意做得最大,也真是巧了,方才你们出去之后,他便上门来拜见,因你们不在,我便说也不知你们是否得空,让他们晚间先拿拜帖来请你们试试看。”
季显点头道:“那可好,我与墨大人就等着他们上门来。”说完,他上上下下打量起吴炳焕来。吃过他苦头的吴炳焕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他故作镇静问道:“季大人,你这是作甚?”
季显给了他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果然是人要衣裳马要鞍,看吴大人通身上下都透着大家风范,褒衣博带、衣冠楚楚。特别是你身上这块玉佩,晶莹剔透、完美无瑕,我从未见过如此美玉,想来在府上也是独一无二,怕不是你吴府传家之宝吧。”
季显的落魄京城无人不知,吴炳焕暗笑他穷酸,得意洋洋道:“就此等物什,我吴府多了去了,要几件都有,哪是独一无二,更配不上做我吴家的传家宝。”
“那就好。”话音刚落,季显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走了吴炳焕挂于腰间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