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稚:“三天才不过六碗霉米,饭岛中佐是出不起这六碗米还是等不起三天?”
饭岛龙马看向燕景宗,脸上的微笑看似询问,更像是想知道燕景宗的态度。
燕景宗的脸庞笼罩在自己吐出的青烟之后,沉声蔓语地说道:“如果他对了,则证明我的推荐没错如果他错了,则证明我枪毙他的建议是对的。横竖我都不吃亏,那么我对饭岛队长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没有异议。”
皮球被踢了回来,饭岛龙马也不恼火,神色愉快地冲着尚稚说道:“三天,六碗粉蒸肉。这个价码我出得起。”
随着服部八重藏收回了毛瑟手枪和那只蛮力无穷似的巴掌,尚稚才得以重新抬起脑袋,仿佛真是副混不吝的痞子模样在奸笑:“如果我对了,等三天后饭岛中佐再来的时候,也许我的价码就不是今天的了?”
饭岛龙马正了正军帽,挺直腰板微微颔首:“我也出得起。”
随着饭岛龙马的脚步走出审讯室,燕景宗在监狱大院里再次掏出了烟匣,初冬的武汉全然没了火炉城市的丁点迹象,空气中的湿度更令人觉得寒气森森,连续三根火柴都被呼呼北风吹灭,在抠出第四根火柴棍之前,一团明亮的火光已然腾在燕景宗眼前。
微微抬起眼睑看了眼这个纯黄铜制作的日本陆军制式煤油打火机,以及打火机的主人,燕景宗抬起双手合掌围起摇曳不定的火苗,深深一大口吸燃了香烟。在青烟缭绕中,燕景宗眯缝着一双虎眼说道:“以我对他的了解,除非他刚好神经质的老毛病发作的话,那么他一定说得都对。”
饭岛龙马摁下打火机盖并托手伸在燕景宗面前:“送给燕处长吧,防风的。”
微微摇了摇头,燕景宗道:“谢谢。但是不防风更有意思。因为在多次点不着的情况下突然点着了能吸上一枝烟卷时,作为不吸烟不喝酒的饭岛阁下,很难想象那股感觉有多么欣喜和美妙。”
饭岛龙马也不介意,收回了打火机:“所以燕处长强力推荐他、并且刚才还极力保他不死,是为了挑战自己,或者说是享受堂堂正正赢了他的感觉?”
燕景宗:“作为军人,不容许我有这些私人的感受。但是饭岛队长说得没错,我没有堂堂正正赢过他,这点对于我的职业生涯来说是羞辱。”
饭岛龙马:“如果在半个月前,燕处长从长沙辗转来到武汉之时,尚先生早已被当成无用的刑事罪犯而处决。燕处长会做何感想?”
燕景宗难得地笑了笑:“在决定与贵军合作之前,唐先生给了我三个可行目的地的选择,为什么我选择武汉而不是北平或者上海?因为除了我同样熟悉武汉之外,唐先生也介绍了我的直接合作对象、也就是饭岛队长您。按照我对您的了解,在您没有探察清楚他最后一丝价值之前,您绝不会轻易杀了任何一个可能对您有所帮助的人。”
饭岛龙马:“可是他未必会合作,很可能在我放出他之后,他立即就找机会溜掉了,就像他对燕处长做的事情一样。”
燕景宗:“他会合作,但不会再溜了。因为他已经两次叛变了原来的阵营,这两个阵营都不会再重新接受他,他已经无路可去。而且他知道贵军对于中国合作者的忍耐程度,一旦再抓住他,肯定会杀了他。”
饭岛龙马:“所以,是因为他怕死?”
燕景宗:“他不怕,刚才的表现饭岛队长应该已经可以确定这点,而是一种奇怪的思想……我应该这么说,他有点神经质,虽然不严重,不至于影响到大部分的日常的思维和行为,但让他很固执,并且很敏感。导致最直接的结果就是让他觉得必须在能力上处处高人一头,这一点相信您从他刚才的表现上也能确定了。所以一旦他再次叛变了这个阵营,而导致被杀,那么对于他来说,损失的不是生命,而是失去了一个……用北方话来说,就是显摆,这才是他最大的损失。因为他不在乎是在哪个阵营里去显摆,他只在乎还能不能显摆,这是一个可以显摆的机会。我虽然没有赢过他,但是他也从来没有赢过我,而他在共产党和军统方面已经没有了立锥之地,显然贵军也不可能任他在黑市上倒卖军火了,所以他不会主动放弃这个唯一还可以显摆的机会。”
饭岛龙马:“燕处长之前所处的阵营,除了帝国之外,和共产党也斗得不少,其实燕处长一样了解共产党?”
波澜不惊地回视着饭岛龙马镜片后面刻意表现出来、却又仅仅只表现出来得一点点似有若无的疑问的眼神,燕景宗轻轻点了点头:“所以我说他的判定是对的。饭岛队长对于中国的一切,研究得不比我少,不是一样很清楚他的判定是对的吗。”
饭岛龙马眼中的神色转换回温文儒雅:“国共合作吗?哎呀,也是呢。如果我是共党分子,看见军统干了这么一件大大痛快人心的事情,恐怕也不甘落后吧。而我又不喜欢在敌后进行恐怖暗杀那一套,所以一定选择命令新四军进行正面攻击,这样的话,得到的赞誉也不会比军统少吧。”
燕景宗:“然,其实他们还是在和国民党叫劲。”
饭岛龙马:“而且新四军的军部还设置于汉口,所以汉口周围一定还遗留着他们不少的散乱部队吧,毕竟他们都是打习惯了游击战术的部队,太有化整为零生存在山林和乡间的本事了,那么顺理成章的,袭击刘家庙方向的帝国陆军据点也是最为正常的吧。其实这只是很简单的推理呢,燕处长也是这样得出的结论吧。”
燕景宗:“但是饭岛队长和我毕竟没有当过共党,所以我们无法准确计算出共党分子的反应速度为多少,那么就无法预算出最为接近袭击发生的时间。”奇幻7h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