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临一路前行,只是刚才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要不是看到远处隐隐约约的人影,他都要以为自己幻听了。 可等他走进了才发现,之前所见的,皆是躺在地上或依靠在墙壁缝隙中,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的尸体。而从衣服上可以判断,这些人有古有今,不过奇怪的是他们在这个地方死了这么久,居然一点腐烂的迹象都没有。 看到这些人的惨状,岑临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的下场会和这些人一样,但在此之前他绝不能放弃任何希望。 壮着胆子从一具具尸体旁边走过,恐惧的阴霾下却伴随着好奇心作祟,让他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些人的脸。 一个,两个,三…… 起初,岑临还觉得只是巧合,可后来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心头,使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因为他看到的每一张脸都是钱小明的模样。 这个地方,这些尸体竟然都是钱小明! “啊!”岑临大叫了一声跑开,只是这红色的山洞似乎没有尽头,而那些尸体也好像无穷无尽。 在急速奔跑的过程中,他貌似还看到了躺在尸堆中的一个人站了起来,吓得他更加不敢停留,只能拼了命的跑。 不过那个活过来的尸体并没有放过他,反而跟的更紧,一眨眼的功夫,一只手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岑临。”身后的人叫了他一声。 他惊恐的转过头,想推开这个令他恐惧的人影,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拥住,一个好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却因极度的开心显得有些颤抖:“你没死,太好了。” “小晚?”看清了来人是谁,岑临也不由的笑了,他本以为自己会孤单的饿死在这里,没想到还会见到自己的朋友。 “你……你怎么也被年兽给吃了。”短暂的喜悦过后,岑临一皱眉,这世上不是所有的重逢皆是好事,恰如现在,他并不希望这个女孩陪他一起死。 “峤叔说你第一次出差让我照顾好你,我总不能回去告诉他,你被狗吃了吧。”徐晚微微一笑,她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是九死一生,所以故意说这些话来缓和气氛。 “对,等回去了,让峤哥给我们开一倍的工资。”岑临也笑道,顿时觉得周围的一切也没有那么阴森恐怖了。 在笑声中,他想到了很多,尤其是那次他打趣的问温峤,为什么让徐晚称呼他为峤叔,而自己只能叫峤哥。 只记得,温峤喝了一口茶后,装模作样的说道:“你懂什么,现在的女孩儿都喜欢大叔,你个傻小子凑什么热闹,我有那么老吗?” 岑临听后转过身去做了个鬼脸,心想就你这岁数,做人家太爷爷都够了,还装嫩呢。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看到徐晚,岑临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也就没那么疑神疑鬼了,他看了一眼脚下的尸体,道:“对了小晚,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地方很奇怪,地上的这些尸体和钱小明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难不成是幻术吗?” 听他这么说,徐晚也想起来这一路上她看到诡异景象,思考了片刻,道:“拿你的相机试试。” “好。”一经提醒,岑临这才想起自己的相机有破除幻术的能力,看来他刚刚真的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得不轻,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咔!”淡绿色的光芒闪过,再放眼望去身边的一切果然都不一样了。 “真的是幻术。”岑临叹道,只是当他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一个令他更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这里是我们的学校!”两个人异口同声的惊道,在对视了一下后,他们都从彼此的眼睛中读出了难以置信四个字。 相机可以改变他们看见的东西,足以说明方才的都是假象,但眼前的这些,又怎么能是真的,他们坐着阴车来到河南,中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绝对不是一场梦,那么现在他们到底在哪儿呢? 岑临想了想,决定再次按下快门,使这个新的幻象消失,可一旁的徐晚却阻止了他的动作,道:“没用的,这应该是年兽搞的鬼,既然他能造出新的幻象,就证明它不怕你的相机,走,我们进去看看。” 岑临也觉得此话有理,点头应承后,就向前移了半步,拉住徐晚的手朝教学区走去。对这个不经意的动作,那抹竹青色的身影倒也没在意,就任由他牵着前行。 此时,天边夕阳如血,将一男一女两道影子拉的很长,渐渐地消失在了空无一人的校园中…… 而同样落入年兽腹中的小七,依然在没有尽头的红色山洞中走着,她皱着眉,发现自己的神力在这里根本无法使用半分。不过庆幸的是,她没有感受到年兽的恶意,相反的,这里每一丝的能量波动都让她非常熟悉,是属于时间的力量。 “小七……”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让小七忍不住抬头张望,面前的转角处响起了轻轻地脚步声。 她踏了一步,可那人却快她半步,一身白袍先露出衣角,随后是一个瘦削的轮廓,一张清秀的脸,以及一个君子之风,彬彬有礼的一拜。 是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而这个人小七并不陌生,若是给他带上一副眼镜,分明就是有着几分傻气的钱小明。 “你是谁?”小七疑道,她分明知道来者的身份,可她还是要问个清楚,因为眼下这个人虽是钱小明,却也不是,他们是同一个灵魂的不同载体,按照凡人的话来讲,他应是钱小明的前世,是无尽的时间河流中的一个碎片。 “在下萧茗。”书生回应,可简单的一句话,他却好似费了很大的力气一般,竟有些哽咽。 “你认识我?”小七冷声的问。千年来,但凡她执事期间从未出错,偏也不知从何处来的煞星,管他是小明还是萧茗,也要一并押回去治罪。 “阿七就算忘了我,也应记得这骨梳是你我的信物。”书生从怀中拿出那把刻有“阿七”二字的梳子,双手奉至小七的跟前。而当他走到她的身边,则颇为失落的道:“你向来一视同仁,从不遗漏的记得天下万物,为何独独将我遗忘,时间当真无情?” “胡言乱语!”小七一怒,将书生手中的骨梳打落在地,她根本不记得这东西对于她的意义,所以留之无用。 “日出于东是卿,日薄西山如吾,卿似万古孤月不动悲喜,吾做明灭微星云遮即去,百年等候,惟愿见阿七一面,如今足矣,萧茗就此别过。”书生说罢,向小七一躬身,整个人变化为莹莹白光四散而去。 “等一下!”是时间之力,小七猛地睁大双眸,只因这书生绝不是什么妖邪作祟,而是她自己的力量幻化而出。她为什么要让自己看到这些,又想提醒自己记起什么?她俯下身欲捡起地上的骨梳,可指尖触碰到骨梳的一刻,那梳子同样化为白光消失不见。 “也是假的。”小七疑惑的喃喃着,可当她抬起头,面前的红色山洞被大雾隐去,朦胧中出现了一条闪着白色光芒的河流。 这是时间之河,亦是她神力的源泉,犹豫了片刻,她伸出手捧了些许河水,只见水中似有似无的倒映着“萧茗”两字,紧接着河水一滴一滴的浮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面镜子,有一些画面随着水波的流动而变换。 小七伫立在原地,看着那镜中的事物良久,她知道,也许这些就是被她遗忘的回忆。 萧茗,东晋人士,生于咸康己亥年三月十九,自幼家境贫寒,生来染有恶疾,其智远不及正常孩童,故遭家中遗弃,被一私塾先生所拾收为养子,好在他少时刻苦,虽成不了什么大事,却也精通丹青之术,终日以卖画为生。无奈此子命途多舛,时值他二十有一,那年的深冬,在赶赴镇上卖画的途中,失踪于旷野,自此再无人得见。 这是镜中所显示出的萧茗的一生,不过小七接下来看到的,却和记载中的有所出入,她不知是何人篡改了书生的记录,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真的认识,不多不少,不过生死相许而已。 说起他们的初见,很是普通,只因一场大雪封住了一个穷书生的路,书生躲进一座香火鼎盛的庙宇避雪。那时正值年关,不少富贵人家都前往年庙,希望那些直烧的人喘不过来气的香火,可以为来年求一个好彩头。 而萧茗抱着一堆没有卖出去的字画,一个跟头就栽倒在了神像前。那天夜里,他是最后一个来到年庙中的人,却不是来烧香的,而是没有银子住客栈的可怜虫。 小七则一如往常现了真身,想看看究竟是哪个虔诚的香客,一进门就对她行此大礼,这一个头磕的太响,直接把她给吵醒了。 只是,当她好奇的蹲下身去看那张脸时,一只冰冷的手竟抓住了她。小七一下子呆了,她是神,无形无影,每日来祭拜她的人不计其数,还是第一次有凡人可以看见她,这让她觉得既惊奇又开心,便眨了眨眼问:“你看得到我?” 这一句话不要紧,使本来冻得僵硬无法行动的萧茗猛地坐起身来,也不敢看小七,只是用着不太灵活的舌头道:“在下只是因为外面天寒,所以想来借宿,原以为夜深庙冷无人在此,没想到冒犯了姑娘,我……我这就出去。” 说罢,萧茗慌张的抱着自己的东西,跑出了庙外,蜷缩在檐下抑制不住的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