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等于几?”叶列娜坐在小男孩的面前问。
“2。”小男孩笃定地回答,又忍不住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向身旁。
在叶列娜和小男孩的身旁是燃烧着的温暖壁炉,两杯香气扑鼻的热牛奶靠在炉火旁恒温着,淡白色的香甜水蒸气从杯口中寥寥升起,在壁炉的灰色石面上留下了浅深的印记。
图书室内响起木材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像是无数气泡在炸裂,细琐而密集,莫名地令人感到心安,藏在噼啪声下的还有港口外北极圈中那无处不在的凌冽寒风呼嚎,玻璃上全是霜气,皑皑大雪被风卷着划过黑色的港区像是一个又一个沉默走过的人影,呼啸的风声就是他们熙攘嘈杂的脚步和呼吸。
“嘿,注意集中。”叶列娜拍了拍手,将小男孩的视线吸引了回来,落在了她那金发下的素白脸蛋上,可能是因为炉火的缘故她雪一样的肌肤像是结出了红色的苹果,光洁滑溜让人想轻轻咬上那么一口。
“有些困。”小男孩轻轻打了个哈欠,嘴里呼出了白色的雾气,他很努力地想睁开眼皮了,那温热的炉火照在脸上就像在往眼皮上挂秤砣,越是热乎秤砣就越重,整个人在柴火燃烧提供的温暖下都软绵绵地,想倒躺在膝盖跪着的羊毛毯上蜷缩在一起休憩。
“不准困!”叶列娜拿过一杯牛奶在小男孩鼻子下晃荡了一圈,甜美的气息瞬间让他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下,随后脸颊就被扯住了往两边轻轻拉。
“疼。”
“疼一疼就精神了。”叶列娜松开手,一巴掌拍在小男孩的额头上,“继续听题,12等于多少?”
“3。”小男孩说。
“叶列娜,那个,虽然我笨,但还没笨到这种程度”片刻后他又说。
“我知道。”叶列娜点头,“那么就让我们从幼儿园直接走到提高班吧,12等于几?”
“还是3啊。”小男孩不解。
“不不不,12现在等于1。”叶列娜摇头,“除此之外3030也等于1,1212也等于1。”
“为什么?”
“这应该由你来回答我为什么。”叶列娜耸肩,“你得想个办法让这些算式成立,让12等于1。”
“我不知道。”小男孩卯足了劲儿去思考,但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摇头,“12明明等于3。”
“不,12在某种情况下等于1!”叶列娜强调,“虽然乍一看上去不可能,但在某种情况下让12的确可以等于1!”
“我真不知道啊,叶列娜,我想喝牛奶。”小男孩低头偷看着炉火边的热牛奶,悄悄吞了口唾沫。
“你回答出来了就能喝。”叶列娜端起手中自己的牛奶抿了一口,在嘴唇上留下了白色的沫子,发现小男孩盯着自己的脸,这才意识了过来抬手用袖子擦了擦。
小男孩又努力想了想,还是沮丧地摇头:“我答不出来。”
“嘿。”叶列娜放下牛奶,“3030可以等于1,1212也可以等于1,12当然也可以等于1,这是自然规律啊。”
“”小男孩抱起了膝盖没说话了。
叶列娜没办法了,挠了挠自己金子似的长发,叹了口气,起身轻轻地抱了一下他,把牛奶递到了他手中:“喝吧。”
小男孩接过牛奶吨吨吨地就喝了起来,简直就是个无情的喝牛奶机器,叶列娜鼓着嘴托腮看着这个小家伙老一会儿忍不住叹气了:“真是个小混蛋。”
图书室里两个孩子的影子被炉火照在天花板上,拉得很长,安安静静地对坐在一起,肃穆地像是壁画里古老的预言。
天才蒙蒙亮,一切都处于明暗的交接口。
美联航6飞往芝加哥的航班驶过云层之上,红色的信标灯将云海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红里又夹杂着云层缝隙的黑,不禁让人想起了辽宁的红海滩,其他三季时那片大海蔚蓝如天,可每逢秋季时却又因为碱蓬草被染成了红色,有些像血组成的海,让人心生敬畏。
楚子航坐在舷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红海,距离抵达大洋彼岸的芝加哥还有三个小时,天现在还蒙蒙亮,波音747从北极圈上方的云层上切过,像是巨鸟,又像是行驶在云中的破冰船,为厚重的云层留下浅浅的伤口。
一切都是冷的,云层像是结了冰,可能有北极熊会抬头看向他们,脚下还踩着一只毙亡的海豹,大自然的残酷在冰原上尽情上演着,他们这些端坐云层之上的乘客就像是路过的神明,就连视线都不屑于投向下方,只蜷缩在自己的温暖乡中舒适地打着盹。
可能是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舷窗的边上楚子航终于缓缓收回了视线,平息了脑海中浮躁的思绪,抬手按亮了乘务员呼叫按钮。
不时后,女乘务员走进了头等舱,来到了他的身边抬手复位了呼叫按钮,低头轻声询问他需要什么。
“一杯热牛奶谢谢。”楚子航对身边的乘务员同样压低着声音说。
“两杯,一共两杯热牛奶,谢谢。”在乘务员的身后,过道另一侧的软卧座位的卡其色的帘子被拉开了,里面的乘客轻轻打了个哈欠补充。
乘务员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开了,楚子航隔着过道看着才睡醒的林年说:“我不小心吵醒你了吗?”
“早就醒了,不知道为什么闭上眼睛怎么也睡不着了,听见你点了杯牛奶,我也忽然想喝一杯了。”林年瞥了一眼楚子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