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的笑容消失:“你知道我是谁?” “素闻绿柳山庄的如梦姑娘歌喉婉转,声音如珠如玉,平素最喜欢曼陀罗香。邢岫烟只是猜测,没想到蒙对了。” 如梦一拂衣袖:“知道我是谁又能如何,你是逃不了的。行了,话不多说,邢姑娘随我来罢。等见了卢老爷,邢姑娘的巧舌,不知道有没有用呢。” 邢岫烟指指脚:“如梦姑娘是让我跳着去么?” “谅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玩不出什么花样。”蒙面人探过邢岫烟的脉象,确定她是不会武功的。 邢岫烟手脚得了自由,转了转手腕脚腕:“如梦姑娘,带路罢。” 如梦抚一抚如云带香的发髻,一转身在前面带路。邢岫烟跟在后面,细细看去。这地方很是破败,角落里还躺着一个污了的木鱼,想必是郊外某个已经废弃的破庙。 如梦领着邢岫烟转到后面的禅房,敲了三下门,里面有人道:“进来罢。” 如梦推门而入,里面的人坐着喝茶,身着深灰色长袍,头戴东坡帽,乍一看像是学堂里教学的老先生。 “邢姑娘啊,坐罢。”卢非像是对平常的访客一般招呼。如梦掩嘴一笑:“如梦先退下了,两位慢聊。” 门关上了,只剩下卢非和邢岫烟两人,卢非笑眯眯点着桌角:“邢姑娘,年纪小,但是不简单啊。凌府和康平田庄的矛盾,被你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坏了我的大事呐。” 邢岫烟端坐不动:“比起卢老爷,我这点小心思实在是不够看。” 卢非又饮了一口茶,闲闲道:“都这么久了,你们田庄的人怎么还没有找来,实在是无趣。” 邢岫烟心中一紧,他已经发现了?那么这破庙周围肯定布满的埋伏,不知道梁临他们能不能应付,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只得且走且看,随机应变了。 卢非看邢岫烟沉默不语,当她是被看穿之后吓住了,轻叹一声:“言泓不在,是董训和梁峒在管事罢?这两个糟老头,实在不知道怜香惜玉,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让邢姑娘身陷险境,实在非君子所为。” 邢岫烟腹诽:你这种轻贱他人性命的人,还有脸提什么君子,真是贻笑大方。 手上一热,邢岫烟猛地抬眸,对上卢非眯起来的笑眼,她心中恶寒,甩开他的手,正色道:“卢老爷,请你自重。” “自重?我不认识这个词。”卢非诞着脸道:“这里寂寞,不如--” 邢岫烟暗暗握住袖子里藏着的尖锐簪子,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声响,卢非直起身子,没好气道:“怎地这时候来了,实在扫兴。” 接着如梦在外面道:“老爷,不好了,情况有变。”声音略有迟疑,大概是知道卢非为人,怕坏了他的好事。 卢非一甩袍子:“不是都安排好了么,能有什么变故?” 如梦道:“这,来的人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料啊,其中有一些还是打斗的高手,我们的人渐渐有些不支。” 闲闲的表情终于从卢非的脸上退去,他抖抖胡子,觉出了不对。光是康平田庄的人,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这多出来的一波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卢非沉着脸走出去,哐当一声锁上门。邢岫烟手里的簪子滑落在地,因着紧张,她出了满手的汗。此刻徒然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全身发软。 喘了几口气,邢岫烟撑着桌边站起来,走到门边,想戳个洞看看外面的动静。谁知道才伸出手去,门忽然开了,邢岫烟的手指,恰好戳在来人的胸口上。 时间有一瞬间的凝滞,邢岫烟愣了一会儿,惊讶不已:“薛二爷?” 薛蝌看邢岫烟全须全尾地站在面前,心中一块紧紧压着的大石落下,面上浮起温和的笑意:“岫烟,好久不见。” 两人的目光落在薛蝌胸前的手上,邢岫烟忙忙抽回手:“对不住。” 薛蝌隔着九个月的光阴看向面前的佳人,细细打量,她长开了,眉目更为清丽。再过一年,她就要及笄了。 这略微灼热的目光让邢岫烟不自在地偏过头去,薛蝌看着她微红的面颊,如同日光下的粉色荷花一般,不禁莞尔:“你没事就好,咱们走罢。” “外面有你的人?”邢岫烟恍然:“多谢薛二爷仗义相救,请受岫烟一拜。” 看着邢岫烟矮下去一福,薛蝌面上的笑容却便淡了,他扶起邢岫烟:“邢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邢岫烟让过薛蝌的手,看向门外:“外面可有人受伤。” 薛蝌淡淡道:“两方人马已经控制住了局势,但不能说绝对的安全,邢姑娘还是先行离开为妙。” 邢岫烟点点头,薛蝌深深看她一眼,率先出门。两人走到门外,恰恰碰上急急进门的梁临。梁临扛着一把铁铲,与他的身形极不相符,身上面上都挂了伤。 他看到邢岫烟没事,对她笑了笑,向着薛蝌道:“县令大人,抓住卢非了。” “甚好。”薛蝌道:“着人把他带到县衙先行关押。” 梁临应了一声,抹了一把脸道:“邢姑娘,外头给你准备的马车就停在十丈之外的大树下,你小心先走。” 待梁临去远,邢岫烟道:“薛二爷,大恩不言谢。岫烟改日必会登门道谢,此刻岫烟在这里也是累赘,就先行告退了。” 这是要很快见到她了。薛蝌嘴角再次上扬:“那么,在下就在寒舍恭候邢姑娘。” 邢岫烟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地选择僻静的地方,绕到马车所在的位置,匆匆离开。 篆儿和婧儿正在屋里大眼瞪小眼,一看到邢岫烟回来,两双眼睛泪汪汪地转过去,喊道:“邢姐姐(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急死我们了。” 邢岫烟一手搂着一个,安慰了半日,两人才止住哭泣。篆儿上上下下看了邢岫烟几遍,问:“姑娘,他们有没有难为你,你有没有受苦?” 梁婧咬牙道:“卢非那个大混蛋,当初上头就不该轻易饶了他!” 邢岫烟道:“他现在被县令大人抓住了,一桩桩一件件的帐等着找他清算呢,放心,恶人自有恶报。” “该!”梁婧道:“没想到这县令大人刚来到保定,就除去一恶,真是了不起,他是怎么知道卢非的?” 篆儿转头看向邢岫烟,薛二爷都是为了英雄救美。邢岫烟淡淡地瞥了篆儿一眼,道:“没有点本事,怎么当这一地的父母官呢?” “说得也是。”梁婧道:“邢姐姐,你劫后余生,合该拿柚子叶洗洗晦气,你等着,我去给你烧水。” 篆儿连忙道:“这种事奴婢来就行了,梁姑娘就不必动手了。您在这里陪着我们姑娘说话就好。” 邢岫烟笑了笑道:“不忙,如今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篆儿和梁婧都看向邢岫烟,邢岫烟道:“我爹娘已经关了些时日,该反省的都反省了。庄里还有管事在么,我去问问,是否可以放他们出来了。” “哈,都忘了你爹娘这事儿了。”梁婧不好意思地笑笑:“董叔在呢。” 篆儿心道:老爷夫人不在,倒是清净呢。 邢岫烟闻言就要出门去找董训,梁婧把她按住了,道:“你呀,就好好休息罢,我去找董叔说。你立了大功,董叔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篆儿也道:“姑娘,你看你的手腕,都淤青了,得上药。” 邢岫烟只得由梁婧去了。篆儿道:“奴婢去给姑娘买伤药。” “不必了,我的首饰盒里有一瓶膏药,你拿来。”那瓶是言泓给的,当时她还觉得她好好地在田庄里,很少外出,受伤的几率少之又少,言泓真是多此一举。没想到,真的用上了。等言泓回来,面上一定得意极了。 转眼过去几天了,不知言泓的热毒,有没有好一点呢? 篆儿取了膏药出来,看到邢岫烟兀自微笑,想了想,道:“姑娘,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邢岫烟道:“你直说便是,我的性儿你是知道的。” 篆儿便壮了胆子道:“姑娘,薛二爷对姑娘的一片心意,奴婢看在眼里。他出身好,相貌好,性子也好。姑娘你看--” 薛蝌已经娶妻,这不是要她去做妾么,若是旁人对邢岫烟这样说,邢岫烟少不得要动怒。可是现在面前的人是十二三岁的篆儿。尚年幼的面容说出这么一本正经的话来,邢岫烟忍不住笑了:“篆儿,薛二爷家里有纹姐儿了,你莫不是忘了?” 篆儿觉得这没有什么:“姑娘,我们那的老人说,宁为富人妾,不为穷□□。记得篆儿还未卖身的时候,邻村的一家女儿嫁给一户有钱人做妾,他们家高兴得请了三天客,走在路上,都是斜着眼睛看人。薛二爷总比那有钱人英俊多了,况且,他对姑娘一片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