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宫中倒也不是新鲜桩事,只是该着他出事儿。谁想宫中昨晚就有大事发生。而这钦安殿竟然又沿着出了沈蘩卿血流焚帛炉这样百年不好遇到的新鲜事。故而,今日间,又是皇后,又是东厂和北司连番问话。现在更是连皇帝和太后都来了!这老万太监半辈子风雨,却实在看不出今日是为哪般哪桩了,总之好一个不得了!自谓必不能免,一时入了窄道死巷,就吓的偷空投了井。
这个枝节一出来,现场许多饶心里就登时连翻了好几个个儿。若方才叙沈典药一节听不出有什么漏洞,那么,这个时候,明眼人就都看得出来了,这钦安殿的万老太监之死,大有蹊跷!他那个娇娘娘,怕也是个车轱辘货!现场有一瞬,连呼吸声都仿佛凝滞了。
鸦雀无声郑心思最重最沉的,要数甄贵妃莫属。不为别的,这钦安殿的老珰,现在可是她的人。那个美娇娘,也是她家爹爹做主赐的。这事儿虽还瞒着人,但事到如今,端看皇帝这脸色,要查还不是容易的?方才还听着沈蘩卿的事生了大略看戏的心思,这下子全没了,荣婉和万长义不在身边,她着急中有些没了主张。先偷偷瞄了瞄王皇后和太后的脸色,才打眼儿瞧向皇帝。
皇帝这会儿早面沉似水,龙须轻颤。呵呵冷笑道:“呵!呵!最是列祖列宗有制,朕幼听先皇训导,要宽仁中和,遂一向内外朝列等,存恕为道。对待宫中禁臣,自谓仰仗,更是宽忍实厚。怜老惜孤,亲切稠密,不肯有丝毫错待之处。别的不需提,虽近年库帑紧缺,宫中银钱时有不周,朕也从未克扣过宫人一丝半两俸银。自份正授祖宗训导而已。然而,未曾料想,尽纵的这些中官一个个眼里没了主子,没了规矩。倒是朕的错了!既如此。朕知错能改!从今往后,这宫里的规矩要重新立起来了!……”
皇帝这一席话是思忖着的,开头急,渐渐竟就慢慢平复了似的,负手娓娓而来,余音戛止。仿佛石沉大海,众人摸不着头脑,更生了威慑战兢。停了停,皇帝突地缓声一扬,道:“骆卿!”
满腹心事的骆思恭才刚刚出了一口气,单膝跪倒听令,“臣在。”皇帝道:“查查此人。”
这下子,无独甄贵妃翻江倒海,现场许多人也都两股战战起来查钦安殿大珰,四品掌印大太监。有人偷眼瞄了下骆思恭边上的东厂厂务李鸿英。他倒是敛眉沉目,一排稳如泰山,万海可与他同品咧!这样的大珰,宫中能有几个?比他们高一级的,也就是从三品的东厂提督苏舜才了!这下子,可要牵连出来谁?这是中官要有变了!
本朝自来有内外两阁。太宗文皇帝而下,两百多年来,凡里外官员,上至宫中妃嫔,下至朝中百官,哪有不与中观交接者?中官有变,朝堂必动!在场的每个人,从侍卫到普通宫女,又哪有个不与外朝有挂连者?敏感的人已经嗅出了其中诡谲的政治讯号,开始盘算着出路了。
皇帝没有往下,而是转一脸淡然的继续问起了方才的事。众人心中揣度,这沈典药好生运气,眼看要不了了之的时候,竟就突地又得了皇帝青眼垂问,但不知这一拿一放又一起的,可是谁和谁在打仗?猜着,也只强压着。
末了,推出了沈蘩卿出事当时的司职太监,一个执事的监。才十一二岁,倒是俏生生好个模样,寡白着脸儿颤巍巍出来,与那掌法事的道监一同回话。
倒也没什么新奇的,与之前回禀并无出入。皇帝再听一次,这回却沉吟了片刻,转头对骆思恭道:“爱卿,你来细细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