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的乔任、骆风至与柳观一同加入卧华山,他们的情谊也像是梁津五人一般,可互称兄弟,可互为生死。三人武道天赋相似,经过了许久的努力,都当上了副将级别的卧华山中流砥柱之人,但因为分在不同营中,所以显得平常的交集轻疏了些。
五年前的某一天,三人集训之后借着空闲的时间闲聊,尽管卧华山的军队的呼喊声士气高昂,但却影响不了他们的心思。骆风至道:“我与柳观的统领比较懒散,那日在校场之中演示了枪法,我们虽然能感受到他枪中的凛冽杀意,但面对着整日要求我们平常从容一些的白净面孔,我却是没办法严肃起来。”
柳观也笑道:“我们的统领应该是这些统领中最好的了吧,那日山中酷暑难耐,还特地让我在树荫下休息了大半天,前日里营中有个校尉犯了小事,按照军规是要处置二十板子的,但六统领听闻之后却只是笑着将那校尉撵了出来,并说出只要不是关乎人命与立场的问题都是小事这样的话,虽然让人觉得极好亲近,但完全与我想象中的统领庄重肃冷的模样大相径庭。”
听到这些,乔任却是郁闷地直摇头,苦笑着道:“庄重肃冷又什么好,二统领那天刚刚将我要过去,就对我们三名副将特别训练,并扬言说练兵先练将,将我与那左右将军一顿好整。虽然这些天都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善,但二统领对军队的严肃程度着实达到了近乎苛刻的程度,若不是想着绝对不能输给你们两个,我应该就将转调神情递给主簿了。你们还有抱怨,还在怪罪六统领没有同龄的样子,真想让你们尝试一下二统领的训练方式。”
柳观连忙推手道:“别别别,二统领严杀军之阎罗的称号已经传遍军营了,这些日子所有兵士间谈讨的话题便是那五位新来的统领,其中二统领的话题最多,多少人忍受不了那种严酷的训练,纷纷向主簿部门请求转换军营,我可不想成为你们二统领的试验品。不过这样一想,我们的六统领确实很不错,新来的几位统领都很年轻,好像比我们还小几岁,若是真的能跟统领交朋友,那我可是极有面子了。”
“交朋友?”骆风至淡然一笑,道:“你在想什么,我们可是在卧华山为将,竟然还想与统领上级搞好关系,这是方便你下次去青楼有个能罩住你的人吗?不过六统领随性,如果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我倒也是很有兴趣成为统领的朋友。”
五年之间,二统领如同全营的阴影一样,在他严以训兵的强练之下,一支可以成为平原铁蹄的重骑兵诞生了,重骑兵结阵所到之处没有任何兵种可以抵挡,硬生生从秦王朝眼底下护卫住了卧华山的疆域,同时称之为卧华山壁垒的将领梁津被众人所知。
与梁津相比,林寒的光芒就要弱许多,只是因为他手下的军营完全不像是一支战军,在八大军营中战力靠在最后,但令人啧啧称叹的是,在第六营中强势的校尉、伍长等都相继出现,达到六段、五段人位的武者更是其他营中的数倍,甚至是副将骆风至与柳观都达到了上等七段的层次,在校场比试中,副将排名仅此于第二营与第一营,这其中的原因也是极难解释。
林寒在第六营中的普通兵士眼里可能并没有那么出众,但在校尉伍长以上的管理者将士认为却是极为出色的将领,旁人怎么认为都难以掩盖林寒自身的光芒,骆风至与柳观更是将林寒当成了知心者,闲暇之时便戏笑玩闹,无军务之时便随意畅饮,当初骆风至的话也因此一语中的,林寒成为了他们的朋友。
可是,朋友的定位是什么,他们却对此概念却变得颇为模糊。骆风至与柳观自知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情谊上与其他统领比肩,林寒五人的兄弟情深在卧华山中早已经被传被佳话,他们的眼界没有宽广到与梁津、罗湖同等,所以奢望与林寒真正为伍是极不现实的。那这层朋友的关系是怎样表示的?五湖四海,适逢一人,能同尝甘苦,这便是朋友。
最开始骆风至也是这样认为,并觉得只要林寒在的每一天,第六营便永远不会改变,即便散漫之风如此,即便在第二营的重骑兵看来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他们这营中兵士却过得极为舒适,在进行能保证自己生命安全的武艺训练之下,第六营的士兵都是极为羡慕与敬佩这样的统领,他们统领叫做林寒。
可是,终于有这么一天,骆风至开始突然改变了,只是因为与他深交多年的好友死了,柳观被贬斥职位之后,在狄浪带领着三十六丙骑兵袭营之时,他为了挡住敌人的脚步,为了维护第六营全军的尊严,他毅然向眼前的武学大师发起了进攻,最后尸首两处。
乔任死死地盯着林寒,喊道:“六统领,你可知道,在骆风至眼中,你曾经是多么的特殊,多么的不同。可是在柳观死后,你却连他葬在何处都没有询问过,甚至柳观该有的荣誉你也没有为他提及,柳观虽然有罪,但自他为了护营而选择赴死的时候,那些罪名不应该早就烟消云散了吗?”
林寒面色呆怔,柳观作为他的副将,因为徇私被贬去副将之位,在这之后,他确实很少看过他,在他死后林寒也没有能为他争取一个荣誉,但是柳观死去的名单上,赫然注明着柳观的身份,第六营林寒帐下副将。只是,这能成为林寒解释的理由吗?
乔任道:“骆风至从来都没有与大明窟勾结,他时常出营,甚至昨夜里未能及时赶上护营,不是因为他参与了叛乱,而是因为他前往了营外的交趾山脉,凭吊柳观的孤坟。将士可是死在战场,但无人问津的枯冢只会长遍野草,他时常做的便是斥退所有侍卫,一个人前往柳观的坟前,为那坟头拔去野草,再敬一杯浊酒慰以皇泉。试问,他何罪之有?”
梁津站出身来,道:“乔任,此事有我的责任,若非是我凭空论断,也不至于将半夜没有归营的骆风至当做伏士,林寒并没有忘记柳观是他的副将,他……”
“老津,住口吧,这本来就是我的错。我与手下副将交好,但管理松懈,导致部将犯错,不加以自省,却将那失职之罪全部推给部下,让柳观遭受了贬职之苦。”林寒突然自嘲道:“部将护营阵亡,做统领的没有丝毫表示,反而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烈士应该获得荣誉我没有给他,先前加在他身上的罪也没有取消,我真是一个不称职的统领。真是,不称职!”
梁津望着林寒的失意模样,轻喃了一声:“林寒……”
林寒黯然道:“今日我错以为骆风至便是隐藏在营中的伏士,便百般逼问,但他却因为柳观之事难以启齿,在危急之时,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我恐怕会被巢隆一击刺死。他救了我一条命,我却还不了他。”
乔任面色愤然,轻喝道:“柳观为军营而死,骆风至为你而死,我们三人现在便只有我还活着,他们的死你不用还,你是统领,怎会在乎我们的性命?我们三人的性命比不得你与二统领他们性命珍贵,但我们的情谊却比你对骆风至与柳观的情谊真的多,从今以后,我会替他们活下去。”
只见乔任背起渐渐身躯冰冷的骆风至,便欲转身,梁津喝止道:“乔任,你想要做什么?”乔任单膝跪在梁津面前,深深颔首,道:“二统领,感谢这数年来你带给我的荣誉,但我现在却只想为自己而活,这副将,我不再当了。”
梁津脸色瞬间变幻,但是却没有任何出声止住乔任的脚步,林寒也如此,这里围观的甲兵也纷纷给乔任让出一条路,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是的,他们的心情都变得凝重,他们都只能沉默。
这场战斗的余波终于消散,但卧华山军营之中,因为作为伏士的巢隆被林寒一枪击杀,骆风至替林寒送死,乔任也因此离营,导致副将人数一下子减少了三名,这才是军营力量的最大损伤。万书楼anshulu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