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纬有些心灰意冷他有野心也去争过,但不至于真的昏了头,老爷子否定他的话无疑是当头棒喝给他的打击极大。老爷子叫他不要去与苏清之争,不仅仅是因为老爷子认为他斗不过了还因为老爷子也自己也认输了。
苏家三房长房苏道不精商道,痴迷诗文雅乐不堪托付家业二房苏文,庶子出身,不受看重,为人阴诡,老爷子素来也不看得上。只有他三房苏纬是得了老爷子亲口说要栽培以继承家业的。
苏纬一度极为得意于此,可上天就好像是给他开玩笑似的。少年时他曾经嫉妒于大哥得老爷子倚重而他备受忽视等老爷子彻底对大哥失望转而将目光移向他时他沾沾自喜、志得意满,以为终于比过大房了。可谁也没有想到,大哥不成器他却是生了一个好女儿硬生生将苏家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老二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连老爷子也不甘心。可现在老爷子都认输了,他也要认输了么?
苏纬认认真真的想了好几宿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差点被妻子孙氏赶去书房睡。翌日清晨他像往常一样想去老爷子那里问安回话人说老爷子目下还没有起,请三老爷过半个时辰再来。
他愣在原地,心里已经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了。
老爷子是真的打算放下,颐养天年了。
是夜,周檀哄苏然小朋友睡着之后,把女儿抱到丈母娘的房间让她小心照看着了。他回到两人的卧室时,苏清之正好沐浴回来,边走边拿干帕子给自己绞着头发。周檀看她弄得费劲,有些好笑,外头人看来精明强干的苏家主却是在这种生活小事上笨手笨脚的。
“然然睡着了?”苏清之坐在凳子上,背后站着周檀,问道。
“嗯,她今天玩疯了,回来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洗澡的时候若不是娘在看着恐怕就要载进浴桶里了。”周檀有些好笑道。他一点一点地给苏清之擦干头发,用檀木梳子慢慢理顺,手指穿梭在期间,宛若触摸上好的丝绸料子。
每次周檀都要感慨,自家夫人的发质就是好,就像以前看过的洗发水广告里宣传的效果一样,丝丝顺滑,一顺到底。明明都是用同样的洗发膏,怎么出来的效果差别那么大呢?他很酸,酸的同时还有安慰,这是自己夫人。
“夫人,你是否觉得今日三叔有些怪怪的?”周檀忽然问道。
“怎么说?”苏清之转过身来,视线与周檀的对上,眼角都泛着柔和的弧度。她回想了一番傍晚时的情景,默认了周檀所说的“怪异”。
周檀摸着下巴沉思,今日三叔对他们一家子的态度不可谓不温和,可就是太温和才显得怪异。按照往日的情形来看,这位三房叔叔对他们一家可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逮着机会就要拿出长辈的姿态要教训人,哪怕是对着小朋友脸色也是难看,吓得苏然都有些害怕这个三爷爷。
“不必去管他。”苏清之并不将此事不放在心上,“左右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周檀真的是爱死苏清之的这份仿佛睥睨一切的自信了,心中大喊几声“老婆威武”。他在愣神的时候,苏清之已经上了床榻,回首看他,“再不睡,明日可就起不来了,莫忘了你与雍王的约定。”
“这就来。”周檀赶紧尾随其后也躺到了床上,想到临别之时雍王邀他明日带着女儿去玩耍,不由感慨道,“这位雍王殿下倒是与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他以前曾经见过的那些“大人物”,出身优良,与他们这些人相处时再如何平易近人,可终究是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无论再如何伪装,可那眼神,永远是骗不了人的。那时候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在这将森森等级刻入骨子里的世界。
这里的官僚手握权力,不说生杀予夺,但尊卑已定,民见官要跪,民告官先打三十杀威棒以振官威。在乡下小村里,便是一个捕快都无人敢惹,人人都要敬着,鸡蛋面饼孝敬着。县衙里的捕头在集市上走一圈下来,手里就能收获好几天的吃食或者是粮食。
雍王这个人却很不一样,同为上位者,雍王却是极容易得到别人好感的人。今日雍王府中小聚,雍王听闻周檀擅长做吃食,又听说如今雍州城时下流行的许多小吃都是琢磨出来的,当即便兴致勃勃地请周檀当她明日的向导。
看着雍王眼中闪发着耀眼的吃货光芒,周檀得到苏清之的默许后点了头。
翌日日初升,李辞便带着合纵前往四海烩与周檀父女俩回合。她穿了便服,腰间不束玉带而束革带,挂饰也简单,仅一块玉佩一个香囊而已。雍州城满大街的人中随便揪就能找出好几个她这般富贵的人。
“辞姨姨!”李辞两人抵达四海烩的时候,周檀已经抱着苏然在那里等候。小姑娘看见迎面走来的两人,激动得挥舞着肉肉的小爪子,嘴里甜甜地喊着人。
“殿下。”周檀每次听见自家小棉袄连着名叫这位天潢贵胄“姨姨”,他呼吸都要窒一下,这还是人家雍王自己允许的。只能说明雍王是很喜欢自家的小棉袄了,作为老父亲,周檀内心极为欣慰。
李辞上前与周檀打过招呼,视线便被苏然吸引了,亲昵地握了握小朋友的手手,说了几句话逗她开心,周檀就听见自家闺女欢快的笑声。
李辞道:“今日可全靠周兄了。”
“不敢当,在下只是会琢磨些吃食罢了。”周檀谦谨道。
“周兄不必拘束,我家娘子与苏家主情如姐妹,你我便算得上连襟了。”李辞想了想说道,给自己和周檀的关系做了一个定位。
寻常人可不敢跟堂堂亲王乱攀关系,哪怕是对方自己亲口说的。周檀在确认过李辞所说并非客套话之后,面对李辞的态度便变了,没有那么谦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