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硬要说的话,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算难。
无外乎防微杜渐,加强监控与管理,提高防范意识,与民让利等等,总体套路就和公务员面试差不多。
但这样的答案,就算在面试当中都拿不了高分,因为太空太泛化,自然更不可能让景帝满意了。
需要点实质性的东西才行。
但实质性的东西就意味着会得罪人,会触犯既得利益者,而且并不仅仅是他自己得罪人,还会连累到晁错。
晁错现在看似风光,但嫉妒他的人却也不少,一旦得罪的人实在多了,形成一股庞大的反晁错势力,他的处境也会相当危险。
一如历史上,他被诸多大臣弹劾,最终被腰斩一般。虽然他之所以会被腰斩,表面上的根本原因是让景帝御驾亲征而自己坐镇长安,而深层的根本原因则在于大能们需要他假死以布下千古之局。
但……
伴君如伴虎,人皇虽有大义,却也并非没有私心,并不是始终都会站在大义这边的。
所以一些事儿,也是不得不防。
那么……
晁禹忽然想到一句话——大多数成功的改革,都符合两个条件之一:要么将少数人手中的蛋糕分给多数人,以多数人应付少数人施加的压力;要么便就干脆扩大蛋糕,在既得利益者不受损的前提下,培养起新兴势力。
而……
神汉其实是个无比广阔的市场。
百倍于地球表面积的国土,一半不到的人口密度,丝毫不差的中层生产力与远超现世的上层生产力……
这意味着,神汉这块大蛋糕,其实远远没有瓜分完毕,可供开发的领域还有许多,而其中最关键的,就在于提升下层生产力。
这个时代的平民,综合素质与现实的普通人基本持平,因为他们营养水平相对低,但这个时代的灵力无比丰富,二者一冲抵,差距便不大了。
但这个时代,属于百姓,属于下层人民的生产力工具却落后得很。
因为修真文明下的生产力工具与武器,大多都需要灵力、法力驱动,至少也得有灵石提供外部能量,就像现世的汽油、天然气、电力等能源一般。
可灵石却比汽油、天然气等珍贵多了,不可能下放给平民使用。更何况,修士,哪怕是刚刚完成百日筑基的修士,哪怕有着悬壶济世的大志向,其实骨子里也觉得自己与普通人已经是两类人了。
所谓的帮助,也只流于表面而已,很少有修士会深入钻研适合普通人的生产力工具。
那么……
哪怕没法解决能源问题,也无法有效解决基础材料科技的难关,但在纯机械结构上加以改进,让生产力工具的构造更加简单化、合理化,最大程度的省力、提高效率,并保证生产者的身体健康,也能让这个时代的生产力骤进吧?
想到这儿,晁禹心里立刻有了底气。
“看卿双目有神,想来,已经有了解决之道了?”
“不敢言解决之道,只有三两妄言,不知是否有效,还请陛下指点。”晁禹立刻说道。
“倒是挺会说话。”刘启嘴角微扬,颔首说道:“讲。”
“臣斗胆妄言。”晁禹又说。
他虽然没有官职,但却又爵位,是以在皇帝面前称臣也是可以的,他想了想,还是这个自称比较顺口,便自然而然的改了称呼,说:
“在臣看来,大汉目前的发展确实有点问题,虽然目前并不明显,但长此以往的话,恐怕容易酿成大祸。”
“不错。”刘启轻轻颔首,说:“朕便是注意到了这点,所以向卿问计。满朝文武,各个只知歌功颂德,如你一般能察觉到问题的,却是不多。”
刘启这话明显夸张了。此世君臣之道不比后世,可谓是君敬臣,臣尊君,君臣相合才是主流,溜须拍马,只知歌功颂德的却并不多。
当然马屁谁都爱听,在不涉及底线的情况下,这个时代的大臣们也同样会讲究些许话术,尽量把话给说好听了,让彼此都高兴。
见刘启点头,晁禹便继续说道:“而其中最大的问题,其实在于财富分配不均。
看似长安钱币万巨,但仍有贫民却不得不为了区区二三百钱而冒险求向子钱商人,九出十三归,利滚利下,根本无力偿还,不得不典妻当子,就此家破人亡。
看似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可下田佃户,家中米缸却可见底,一年拼到头也吃不上两顿饱饭,甚至一家老小拼死拼活,反而倒欠乡绅数石粮食。”
“确实。”刘启表情严肃了下来,双手插在袖中,身子微微坐直,沉声说道:“吾与父皇太宗孝文皇帝,已一次次减免农户赋税,甚至压到了三十税一的程度,但纵使如此,依旧没能改善部分底层贫农的情况。
可是他们偷奸耍滑,不肯吃力?吾所见却未必,他们不可谓不卖力,恨不得一年到头都扎根在地里;
可是层层剥削,大大加重了佃户负担?这或许有些,可吾汉家,历年皆迁富户至皇陵,弱枝强干,平衡剥削,更实行走官制,却……收效甚微。”
刘启不再自称朕,而是自称吾,这代表着他已极端重视这事儿了。
“走官制……其实有其局限。”晁禹想了想,决定先解决景帝提出的这个问题,便大胆说:“陛下当之,天下太大,故自古以来,都有皇权不下乡的说法,非为不愿下,而是无法下。”
“确实。”刘启长叹口气,说:“县治、乡治,始终是个老大难的问题,无数代人皇不断努力,却收效甚微,并没有本质突破。”
“走官制的局限就在这了。”晁禹摇摇头,说:“皇权都难下乡,何况县官呢?这些外地调来的县令,县丞、县尉,于县里毫无根基,无依无靠,想要治理好整个县,还不是只能依靠乡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