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段时间内教廷法院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时光。
按照规定,牧师或者教士如果犯案,会由他们所属教会地区的法庭进行判决。所以位于王都的教廷法院理论上只审判从教廷派出去的牧师但是教廷法院看起来却比任何的地方法庭都要忙碌。
大大小小的案子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新的就发生在上个月旧的甚至可以追溯到十年前;小的或许牵涉到几个人,严重的甚至牵扯上十数条人命。
最严重的那个案子与乔什普博的例子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发生在一个更为偏僻的城镇里。有牧师联合当地的贵族诬陷一家富庶的外籍商人信奉邪神、擅用巫术于是将那家人全都施以炮烙火烧之刑那家上至五十六岁的老人、下至三岁的孩子统统没有被放过尽数葬身火海但是最后调查的结果是,他们仅仅是对教会的过度征税表示了合理的质疑与抗议。而地方贵族与牧师合谋害人,动机是贵族们从那家富商那儿借了大量的钱款却不想还债事后,牧师还与那些贵族一起瓜分了富商家的余产。但因为那家富商的家主不是赛兰卡人最后这桩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越多地了解到这些故事,就越是让人胆战心惊。那些原本应该腐烂在世界各个角落的丑恶往事忽然被揭开,傻子也知道有人在针对教会、针对教廷。枢机院和委员会的元老们四处奔走却无济于事,一股诡异的风向在王都和塞兰卡的各地悄然涌起
人们开始质疑,教会的权力是否真的过大了。
“我们填饱了他们的钱袋,装满了他们的谷仓他们却轻贱普通人的性命认为借圣主的口吻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人们都在说,“这是对圣主的不忠,对信仰的侮辱。该下地狱的是他们!”
这股浪潮固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但是也算表达了人们积怨已久的心声。
自从现任教皇上位以来人们没有见识到什么伟大的神迹教会的苛捐杂税多了不少干的事情倒是不见有多值得令人称道
塞兰卡的人民似乎记起来了,当初教廷是被他们的光辉之帝硬抢回塞兰卡的,只是为了在发兵征讨其他国家的时候有个能用的理由。只要教皇在塞兰卡帝国,塞兰卡帝国就可以自称是为圣主行事,扫荡其他国家大部分人都不相信天命之国这个名头,但是它确实很好用。
但现在勉强算是个和平时期。
所以,现在塞兰卡帝国对教廷的优待,是否已经超出教廷本身所有的价值了呢?
一旦这样的意识形成,某些人心中对教廷的敬畏和信服就减少了很多。与之相反,他们回忆起的是塞兰卡帝国曾经的辉煌他们渴望重现那样的辉煌。
这些开始出现在诗人与文学家笔下的思潮暂且不论,戈尔多是确确实实因为这些案件忙了很多。从前他在法院过的日子堪称悠闲,但是现在天天被卡兰滋抓去核对证据、调查证人、审核卷宗,过得简直比在神院上课的时候还紧张。
更糟糕的是,教廷法院没有加班费!不管做到几点都是义务劳动!
戈尔多有些疲惫了,他加班到深夜,揉了揉自己的鼻梁,问坐在不远处的首席法官卡兰滋:“法院里应该还有空闲的人手您为什么不用他们?”
卡兰滋放下放大镜,从一本比他的胸膛还要大上一圈的法典中抬起头:“怎么了,你不是做的很好吗,处理问题的速度比任何人都快。”
“那也不是您压榨我的理由吧。”戈尔多苦笑,“我看您手下的皮耶罗和罗曼先生都挺空的,您不如找他们分担一些?不是我想躲懒,而是这”戈尔多看了一眼垒地比他还高的资料,“就凭我们,怕是要处理要凌晨。”
“皮耶罗和罗曼都在法院里呆了好几年了,他们接触这些东西的经验比你多,将来也还有的是机会学习。”卡兰滋不紧不慢地翻过一页,说道,“你就趁现在这个机会多学习一些吧,我会陪着你,你有什么不理解的,或是有什么想法,可以随时和我交流,这对你将来独当一面有帮助。”
戈尔多微微挑眉,正打算低头继续加班,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看他:“原来你也是”
卡兰滋抬头,眉眼在灯光下越发的温和沉静。他指着灯盏上的鸢尾花标志点了点头,然后将左手的食指拂上了嘴唇,做了个“嘘”的手势。
原来连卡兰滋先生都是国王派的人。或者说,甚至是德蒙特公爵手下的人?
戈尔多想起自己进入神院后这位首席法官对自己的重视和耐心,觉得后一种猜测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卡兰滋连他是德蒙特公爵内定的国王主教这件事都知道。
“这可真是”戈尔多发出了一声感慨,“这招虚虚实实,用的可真是漂亮。”
表面上德蒙特公爵是要成立国王法庭,和教廷法院对着干,但实际上教廷法院里也有他的人。这样国王法庭和教廷法院虽然会产生“激烈摩擦”,审判的结果却是最大程度地被掌握在德蒙特公爵手中。
有了教廷法院来做国王法庭的对手,教皇那边会稍稍放松对国王法庭的警惕;枢机院也会暂时忘记与教会法庭之间的龃龉,毕竟他们现在“拥有了相同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