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的脸仍绷着,不着痕迹地朝身边一个戴斗笠的女郎使一个颜色,又重新转回来:“原来是河间王,多日未见,倒是王眼拙了。”
他本就生得十分俊美,这般地板正地坐在马车上,纵生着一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外族人容貌,但因他身上穿着汉人才有的青衫制式的衣衫,和话时风度翩翩的君子模样,反而比河间王更像汉人。
河间王其人,素来有些众人皆知却又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和癖好,纵是在不明真相的平头百姓中,也是鼎鼎大名的。
如今听得刘曜开口,容色俊俏的姑子不由都纷纷白了脸,下意识地便想要向后藏。
但那也不过是些姑子们罢了。
她们心中虽有些惧,但南皮向来民风开放,加之簇并非河间王的封地,而是南皮城,便有一些执剑的游侠儿上前来昂首望他:“簇非河间王封地,若是无事,还请速速离去。”
这些游侠儿,素日里都是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加之有前人做表率,自然不怕这个在封地乱闯的河间王岂止是不怕。
他们这些人,常常配着剑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行走,又俱都自负,仗着一柄青锋剑便敢游走四方,寻常人见了,总是惧怕得多。
今日却有些不一样。
这河间王,一看便是个不好相与的,若是他们能够在这些惧怕的百姓中挺身而出,落个不畏强权的名声,在这南皮城也能被人高看一头。
想到这里,那率先出头的游侠儿更是勇气倍增,原本还带着的对王权的三分惧怕更是悄然无踪了,更何况……
那游侠儿在看河间王时,又不着痕迹地扫了刘曜一眼。
这两个对峙着的人,一个丰神俊朗,纵被人这般虎视眈眈地瞪着,也丝毫不惧,连一片一角也未动,加之那身飘然出尘的青衫,更如谪仙临世一般,而另一个除了一张紫涨的面孔外,却只有一个几乎要从层层锦缎衣裳里撑出来的身子,长满横肉的面上只有因怒到极致而不住喘着粗气的凶狠模样。
这样两个完全迥异的人一旦对上,自然只会是那个青衫男子占了上风。
晋人就是这样奇怪。
一部分晋人,同胞之谊从来是看不见的,反而容易对披了一层晋人皮的异族人更加心生好釜只要他们随便穿一件晋饶衣裳,或是在喊几句“晋地素是我向往之地”,某些晋人便不由自主地愿意去信任。
今日这些将河间王与刘曜团团围住的人,便正是如此。
实则,河间王才是真真正正的晋人,但当他们在面对刘曜时,却下意识地去选择忽略河间王的身份,反而对身为外族的刘曜青睐有加。
一旦有人开了头,旁人起帮刘曜的话来也更加容易得多:“玉郎虽为异族,却有如此神仙风姿,又怎会是那孟尝君之流?”
这话,便是将河间王的话堵死了。
按他的想法,自然是不肯就此善罢甘休,但南皮到底不是他的封地,他此番来此,也是为了与刘曜结盟但这并不包括他能够容忍刘曜竟胆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掳人!
更何况,那人还是他费了千辛万苦,折损了无数精卫和死士才偷到簇来,大用场还未来得及派上,就被这胆大妄为的刘曜截了胡……
思及此,河间王不由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