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种感觉实在陌生,仿佛带着某种不可探知的罪孽般,游凤青不过堪堪一想,已觉得那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忙触电般地将落在宣华公主身上移开了。
但游凤青愣神也不过一瞬的工夫罢了,不过片刻,他已回过神来,颇有深意地朝那戴斗笠的车夫望了一眼,车夫也不看他,只将帽檐向下一拉,手一抖,青驴已吃痛地发出“咴”地叫声,便朝着早定好的路线缓缓行去。
宣华自幼习武,游凤青虽是男子,容貌体格却始终都定格成一个少年郎的模样,自然拦她不住。
但他也从未打算阻拦过她。
眼睁睁地看着宣华亦步亦趋地跟在驴车边,直行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后,他才不着痕迹地朝着一个懒洋洋躺在街的乞儿瞥了一眼。
神仙风啄玉郎眼波流转,里头流淌的尽是数不尽的风流姿意,惊得过往行人都忍不住驻足低声喃喃:“今见玉郎,吾何其有幸,何其有幸啊……”
南皮城不过是一座偏远城,贫瘠的土地使得这座城池的子民骨子里都戴着某种谨慎微的谦卑,加之南皮城主一贯是无甚远大志向的人,更无甚高瞻远瞩,纵他营南皮这座片呼吸时入鼻腔都带了重重尘土的枯城,却也承载不住他的宏图大志。
既有领主如此,他治下的土地与子民便更是如此。
纵见了游凤青这等仙姿卓然的玉郎,也不敢如京都那般围追堵截,只喃喃地发出两声感叹,便又慌慌忙忙地低了头,再不敢多瞧那玉郎一眼。
似乎多看一眼,都会惊了这似乎不及弱冠的少年,就此犯下不可饶恕的弥大罪。
不远处,一个乞儿悄悄地站起身来。
许是常年地位卑下,那乞儿纵站起身来,身子也是佝偻着的,乱蓬蓬的头发下有一张被污垢遮掩住的脸,身上的污垢更像南皮城中随处可见的尘埃,纵泼了水上去,大力地搓洗过,也始终洗不去骨子里的泥泞和脏污。
但游凤青并不在意。
他行医多年,眼里能看得见的,除了患者,便是健康的人,至于男女,老幼,是干净抑或脏污到不堪入目,他自一贯是看不见的。
但那乞儿却又与寻常人不同,他察觉到有人望他,却并不回望,只端着一只几与身上的脏污混的一色的碗缓缓朝另一个街角行去。
游凤青那一眼,似无意,似有意,落在那乞儿面上不过一瞬,便转了目光,以一个十分闲适的姿态靠在矮墙上,感受着夏日清晨的阳光落在身上时带来的微温。
少年郎玉白面庞被落了斑驳的阳光,便凭地生出某种岁月静好的惬意幽长来。
行人在经过他身边时,都不由悄悄放轻了脚步与呼吸,似生怕惊到这少年郎难得的惬意。
及至听得“得得”马蹄声时,少年郎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一个穿着打扮都十分低调的人,目光沉沉地将他望着。
游凤青不过在他面上一扫,便移开目光,往巷尽头望了一眼。
南皮不过是边陲镇,狭窄的巷似乎一眼便能望到头般。
前方不远处,一个少女亦步亦趋地跟在青驴车后方,不时紧张地朝驴车上头厚厚的稻草张望着。
游凤青心明眼亮,自然能看出少女行走时隐约透出的紧张和慌乱。
这样下去,莫是出城了,便是这般鬼鬼祟祟地走到大街上,也很难不引人注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