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康挑选的是南安县最好的客栈,季湘和陈解鞍在马车上耽搁太久,客人都已经登记入簿,早早进了自己的房间。
所以进了仙客来客栈,里边的只有一个打盹的小二。听到动静,食指揉搓着惺忪的眼,瞧了个清楚,这才掌灯殷勤的过来引路。
“小二哥,帮我们烧点热水。”和陈解鞍在蒲嫂子处,都未曾好好沐浴过,自己都快嫌弃自己馊了。小二得了吩咐,赶忙应下。
将号牌子给了小二,上了二楼,右拐。季湘随在后边,豆火摇晃,小二哥侧身让他们都能瞧见前方。
走到半道,粉彩陶瓷大花盆种的凤尾竹舒展着羽毛挂住了季湘的衣裳后摆。她顿住,拉扯了下后摆,耳朵一动,旁边的屋子好像传出了一丝奇怪的响动。
“相公。”
季湘拉住往前走的陈解鞍,眼神示意凤尾竹后的房间。男人垂头过来,隔着的窗户里瞬间一黑,丝毫动静也没。
他与季湘眼神相触即离,是女人的幽幽哭声。
小二走了过来,头灯有几盏灯笼,落下的光线映衬着他忽明忽暗。“你们的房间还在前面。”
陈解鞍点头,拉住季湘后,冷脸继续前行。
“到了,”小二停在天字一号房,将门打开。“周掌柜吩咐过了,红枣莲子糯米圆已经放在桌上备凉,热水一刻钟后能给送来。小的先下去,有事您再吩咐。”
红木桌子上只一黄铜烛台,食指大小的蜡烛上缀着一小点火光。昏昏暗暗的,比不上家里亮堂。其实也不能怪这客栈做不来事情,在蒲嫂子家里时候,甚至连蜡烛都没有。家里只有那一盏油灯,平时没什么事情绝不拿出来。
要晓得这蜡烛在这时代,贵的很。
小二看他们没什么话要吩咐,就要退下。季湘眼睛一闪光芒,又将人叫住。“小二哥,刚才我们停下的那房里住着谁?”
小二哥为难,“小娘子可别为难我,这客人咱怎么好……”他捧着油盏的手有些锁紧,季湘哦了一声,从怀里摸出藏着的碎银子。
他眼一亮,吞咽下喉间的口水,话都说不齐。推了四五次,季湘又掏出一锭碎银子,他这才一把接过来,压低声音。“住在那里的是对夫妇,男人拿着刀,凶狠的厉害。女子戴着斗笠,瞧不清楚相貌,不过不会说话,走路都要男人扶着,应该是生了病。他们都是从南方过来的,听口音有些像是海南那边的。”
“你怎么知道?”在季湘耳朵里,陈解鞍等人和她对话全是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普通话,都是普通话难道还能分出口音?
房间突然传出压抑下的笑声,季湘扭头一瞪陈解鞍。就听见小二哥也笑了起来,气氛一下轻松了几分。“小娘子说的什么话,十里都不同音,更别说是外地来人了。不瞒你们说,我爹娘是那里人,所以这味道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这样啊,没事了,你先下去吧。”季湘点点头,送别小二,再将门关上。陈解鞍已经坐在凳子上,揭开了汤碗的盖子。
青釉瓷碗里盛了慢慢的小圆子,红枣点缀,格外有胃口。季湘也过来吃了一口,舀着碗里的,想起刚才那几声压抑的女子哭声。
陈解鞍几口吃完,将碗放下,“可是在想刚才的事情。”
她点点头,“那个小二不像是说谎话,应该是我想太多了。咱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而且就算有帮的心可能也没那个能力。”
“湘儿,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陈解鞍呢喃一声,偏偏好耳力的季湘心里满是心事,没有听清。夜里,小二哥送来热水,两人擦洗完后便睡下了。
以往也都睡一张床,今日却格外的不同。
窗门打开,月光如霜,飞快的钻进来铺满床前。绣花鞋与黑靴并排,他们的主人却裹着各自被子干瞪着眼睛。
“睡了没?”季湘翻了身子,枕着胳膊,背对着陈解鞍。过了很久,男人嗯了一声。季湘不受这次,脚一弓,抱住膝盖,哼了一声。
脑海里慢慢的展开画像,有陈解鞍抱着她耳鬓厮磨的暧昧,也有周康说出下午那些话时,她心中的甜蜜感。
终于,女人大咧咧的躺直,伸出手到被子外,深深呼了一口气。“我睡不着,咱们聊天吧。”
“嗯。”
又是这一个字,季湘撅着嘴,憋了一肚子气。还不如找张暴富那只猪聊天好,相公虽然不是话唠,但平时也没这么惜字如金啊。
“相公,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以后会做什么。”陈解鞍是少年将军,可是在五年前的战役中,他的雄心壮志被埋在了尸骸之中。仇恨如同火焰,成了奔流于身体中的血液。
可以说,报仇是男主的剧情主线。别看陈解鞍现在陪着自己胡闹,其实他是在韬光养晦。
“你呢?”
陈解鞍反问一句,让季湘沉默不语。等月华稍微退了些,她郑重且严肃的答道。“活着,我的目标很简单,活下去。”
只要活得久,就没什么是看不见的。
换句话,就是只要我能活下去,那自己所期待的自然都会得到。
将这句话讲给陈解鞍听,他又笑了起来。今日的他真的很爱笑,像是没了束缚的野马,驰骋在广袤的草原,找到了自己的意义。
“我不同,湘儿。数千将士从未喊过一声累,他们为国为民洒热血抛头颅,可这国中居然有人为对付我陈家,将他们当成弃子炮灰。这条命从来不是我的,而是那些地下冤魂,他们要一个真相。”他说的太平静,季湘根本想不到陈解鞍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摸索去牵枕边人的手。168168j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