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公虎率领王师西向,并未分兵,而是直接抵达太原要塞。
初到驻地,只见营垒上下旌旗鲜明、正严阵以待,显然刚经历过一番紧张激烈之守备战。召公虎此前已从探马处得知,自前日起,犬戎主力便分为三队,昼夜连番对太原守军发动进攻,至今日黎明方退。
来到营前,召公虎听闻兮吉甫此时正率兵主动追击犬戎,不禁心下忐忑:“犬戎之兵数倍于太原守军,今日轻易退却、定然有诈,兮大夫料事如神,怎会如此轻敌逐北,莫非中了犬戎诡计?”
正犯难之时,营中走出一员老帅,正是大司马程伯休父。
远远望去,程老将军一生戎马,如今年岁已高,虽身姿依旧挺拔,但行动已然老态龙钟,垂垂老矣。
召公虎走到近前,鼻头一酸,作礼道:“程老别来无恙!”
“孤无用之人,特来向太保谢罪……”程伯休父由二子程仲庚、程仲辛搀扶,颤颤巍巍,要给召公虎行军礼。
“老将军速速免礼,”召公虎摆了摆手,回礼道,“程老何罪之有也?”
“孤将就木,却尸位于此要职。唉,攻不能攻,守不能守,如废物一般。”程伯休父说到此节,竟眼眶含泪。
召公虎有些心疼,望着眼前这位宿将苍老的面庞他自从孝、夷二王之时便担任军职,于厉王一朝屡立战功、担任大司马长达数十年,如今更是四朝老将。虽说他勇猛有余、谋略不足,但数十载风雨勤恳、任劳任怨,堪称一代良将。
如今他年近耄耋,本该颐养天年,可此番犬戎入侵,他不顾病体从镐京出征,随军来到这风沙漫天之边陲,恶劣环境与紧张战局更加透支其风烛残年之生命,让召公虎好生于心不忍。
程伯休父似乎有些老糊涂,反复说着些莫名其妙的囫囵乱语。召公虎不以为意,看了一眼其身后的二子。
他知道老人大抵愿意谈论子女,于是道:“程老,你这两位爱子正当壮年,功勋卓著、可继老将军衣钵,足以劝慰汝心也!”
“太保缪言,老朽乃俗人也,”程伯休父略有腼腆,苦笑道,“世人谁不爱子,谁不盼子成龙?昔日国人暴动之时,太保舍亲子之命,换回天子周全之壮举,才是万古流芳,令后人敬佩!”
“过誉也!当时事出紧急,若程老身处召虎昔日之境地,定会一般处之。”召公虎顿了顿,“倒是程老所育十子,皆从军戎,殁于王事者多达八人,堪称满门忠烈,令孤佩服!”
“此八虎子舍身为国,孤心甚慰!”此乃程伯休父毕生得意之事,接着又指程仲庚、仲辛兄弟,“孤膝下只余此二犬子,已然壮年,却平庸得连老朽都不如,更遑论兮吉甫、南仲、师寰、方兴这些后起之秀也!”
“程老何故如此菲薄二位小将军?”召公虎扶着老将军,让他坐下。
“有日老朽归西,还望太保看孤薄面,好生代以教诲二位犬子,让他们为国尽忠、报效于沙场,日后才好于九泉之下与孤相见!”
“程老言重,召虎自不付重托!”
程伯休父又说了一会话,无非只记得昔日驰骋疆场之往事,召公虎唏嘘感慨不已。
午后,营帐外烟尘骤起,乃是兮吉甫风尘仆仆赶回,神色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