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洵醒来时,天将明。
晨风带着露水的湿气透过窗棂吹了进来,四下静谧无声,唯有清风撩拨起耳鬓的发丝,痒痒地淌在脸上。身上覆着温软的罗衾,空气里流动着馥郁安神的香气。
她轻轻动了一下,俯在床榻边的人被惊醒:“阿姐,你醒了!”
“小琛。”冷洵微牵了牵唇角,撑着床榻想要坐起,冷琛赶忙将枕头垫在她的身后。
“阿姐,你可好些了?”冷琛关切地望着她,将一杯水递了过去。
冷洵饮尽了杯中的水,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没事了。”
虽听她这么说,冷琛却还是不住地端详着。
冷洵见他顶着两只布满血丝的双眼在面前晃来晃去,有些忍俊不禁:“我这毛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么紧张作什么?”
“这次不一样。”冷琛敛容正色,凝视着她,“昨晚我赶来见阿姐昏迷不醒,可吓得不轻。望仙居的北冥七剑是闹着玩的么?”
听他这么一说,冷洵忆起了昨晚的惊心动魄,不由问:“墨公子......他还好么?”
“还提他做什么?”冷琛凝眉,怫然不悦,“若不是因为他,阿姐又怎会如此?”
冷洵想说什么,却终忍住。再抬眸时,眼底已有了些许笑意:“烦你守了我一夜,趁现在天色还早,去好好睡会吧。”
冷琛走后,她想再倒一杯水。起身下床时忽觉手臂上一阵拉扯的刺痛,这才发现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大概是从马车上摔下时擦伤的。她豁然发觉腿上以及腰际各有几处擦伤,均已敷上了药粉,身上的衣裳也换了新的。
是墨临风?雨夜中的刀光剑影又浮现在眼前。
她忆起那人衣袂如涛,负剑而立;忆起那人剑若游龙,身形若风;忆起那人双眸冷傲,神色从容。
她不是扭捏女子,明白危急紧迫关头,不应拘泥男女大防。可毕竟还是姑娘,思及至此,不觉面上一热。
窗外雾气弥漫,晨光熹微。她倚床发了一会怔,依旧觉得神思倦怠,复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屋外传来人声。她听得那是冷琛的声音,起身附耳门边细细听去。
“那位公子天没亮就走了。我想你们既然认识,必然是朋友,也就没有多问。”钱掌柜道,“怎么,他事先没和冷少主说明去向?”
“没有。”冷琛摇头。他既是天没亮时走的,就意味着他分明不想被人知道。
“不如冷少主再等等,说不定那位公子有急事要办,过会便回来了?”
“多谢,打扰了,钱掌柜去忙吧。”冷琛拱手一礼。
“冷少主不必客气,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
房门忽然开了,纤瘦的女子立在门边,堪堪望过来:“墨公子走了?”
冷琛点头:“我去他房里看过,什么都没留下。”他走进屋内,反手将门关上,锁着眉,压低了声音,“阿姐,九玉霄萝可还在你那里?”
冷洵心中一惊,避开冷琛的目光,没有答话。
“阿姐,你怎么不说话?”
冷洵沉默半晌:“九玉霄萝,我交给墨公子了。”
“你说什么?!”冷琛神色巨变。
“昨晚形势紧急,我怕那东西落入歹人手里,便交给了他。”她的语气波澜不惊,情绪不见一丝起伏。
“阿姐,你糊涂了?你明知那是我们唯一的筹码,你这样做,岂不白白便宜了他?”
“墨公子……不会是那样的人。”
“昨晚你们既遭到北冥七剑的截杀,便可知望仙居定然出了大事。这个时候,他得了他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还会回来?”冷琛苦笑,“阿姐,你怎能信他?别忘了,四天前,他对我们来说还只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冷洵一僵。是啊,数天之前他们还是陌生人。没有任何交集,也谈不上任何交情的陌生人。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只有这场交易而已。
冷琛见她神情,意识到自己的话略重了些,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安慰:“即便他走了也没关系,我护着阿姐,一样能去滇南。只不过,”少年唇边泛起冷意,“他和咱们御风谷的梁子,是结定了!”
“姑娘,我可以进来么?”门外有柔柔的女声传来,“我来给姑娘送些吃的。”
“是钱掌柜的女儿。”冷琛低声道,“你先吃点东西,我去写封信托人送给爹。”
进来的是个长相端秀的姑娘,她笑盈盈地将一碗汤羹放在桌上:“这是刚做的鲜笋鸡汤,很是清淡,姑娘身子不好,这汤最是滋补。”
“有劳钱姑娘亲自为我送来。”冷洵感激道。
“姑娘别这么说,你是冷少主的朋友,咱们多照顾些也是应该的。”钱悦道,“更何况,昨天那位公子付了几倍的房钱,我们虽是生意人,也不好意思收人那么多钱,多做些事总心安一些。”
冷洵一勺一勺地饮着汤羹,万隆客栈的菜肴在整个江宁赫赫有名,这鲜笋鸡汤更是一道名菜,虽然做得清淡了些,却很是美味。
“姑娘先吃着,过会我再给姑娘送跌打损伤的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