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谦入宫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未时。
月前,他入过一次宫,当时柳念雪让他去查一件事,一件他从未想过的事。
此刻,他跨入玉宸宫的宫门,只觉得这宫里的样子与自己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如今已是四月了,庭中的树木早已冒出了些嫩芽,自然不像自己上个月来的时候,形容萧索。
不过,不知为何,明明是宫中最精致的宫殿,却让人觉得好像少了些人气。
宫女太监,倒是一如既往地谨慎妥帖,却总也让人觉得不得劲。
书房中,柳念雪早就已等候多时。
虽是春日,书房里却烧着炭盆,初春的寒凉,在此处,荡然无存。
柳谦看着起身相迎的柳念雪,只觉得她虽化了些淡妆,却仍难掩苍白疲惫之色。
她以前在家中,从不梳妆,就连头发,也不过是随意一挽。
可如今,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她竟让梅香细细梳理了秀发,挽了髻,还簪着几支红宝石簪子。
仿佛靠着宝石的光亮,便能将自己的苍白遮住一般。
柳谦有些心疼,他叹了口气,“你要当心自己的身子,你若垮了,就算要回了孩子,你养的动吗?”
柳念雪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嘟了嘟嘴,“二叔就知道嘲笑我。”
“二叔不是嘲笑你,二叔是担心你……”
柳念雪垂下眼,她自然听得出柳谦言语中的关心,可如今,她没心思……
每按时吃药吃饭,已经是她对自己身体最大限度的照顾了。
萧远总叫她不要多思,要随遇而安,可这该怎么做?难道随遇而安,孩子就会回来了?
柳谦叹了口气,见柳念雪低头不语,便也知道,她的心思飘向了别处。
自顾自地坐下,道:“你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柳念雪欣喜地坐到柳谦身边,道:“我就知道二叔厉害,赶紧告诉我。”
柳谦看了看门外,问道:“可妥帖?”
“二叔放心,德子在外面看着。”
柳谦点零头,道:“太后的母家,姓顾。顾家,如今在朝堂上,只有太后的父兄而已。”
“太后的父亲,叫顾宏,在景帝一朝,就封为了太傅,身兼门下侍郑经历先帝朝至今。”
“不过这位顾太傅,身体不好,平日常常因病谢朝,一年里不上朝的日子,到比上朝的日子还多。门下省的事,也极少过问,都由下属打理,如同架空一般。”
“家中有三子一女,女儿当然就是当朝太后。长子名叫顾江,任中书侍郎。次子顾洋,是个武将,被封为宣威将军,主礼东海海军事宜。三子顾涛,你认识的,刑部尚书,老师一案,倒是多有帮忙。”
“顾家其实是个大族,旁系茂盛,却均不在朝为官。有些是农户、有些是商户,但都不过门户,连做到地方乡绅都极少。”
柳念雪皱起眉,“这顾家,竟如此谨慎微?”
柳谦点头回应,“顾涛的身子,你知道的,和人句话都要咳嗽几声。他长兄顾江也是这样,虽然勉在其位,却也是要经常病假的。不过,不想他爹和弟弟那么频繁。”
“顾洋倒是个特例,一手将大齐水师,牢牢捏着。军令严明,带兵有方,守着海域。”
“二叔,这样不觉得奇怪吗?一家子身子都不好,偏一个二儿子身子好?他们……难道不是一母所生。”
柳谦摇了摇头,“听顾家有家训,除非妻子不能生养,否则不得纳妾。他们自然都是一母所生。”
柳念雪不由得撇了撇嘴,像太后那么厉害的人,外面竟然还有三个……
还有个更厉害的老头子……
一家子装病,摸不清深浅……
她一边想着,不由感慨道:“不可纳妾……这家人,可真不简单,从祖上就要自家每一代子嗣都严于律己,不可放纵行径……”
柳谦点零头,“你倒是看得明白。我再和件事,大齐历代,除了偶尔有几次例外,比如你姑姑。所有的皇后,都姓顾。”
柳念雪皱起眉,不可置信的看着柳谦,“这样下去,岂不是……都是近亲联姻?”
“那你倒别担心,你看陛下,也不是傻子吧。虽然皇后都姓顾,但是历任的皇帝,都不是嫡子……”
柳念雪叹了口气,“这大齐……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那么复杂……”
柳谦轻笑一声,“你别看这地方,我越查,越觉得里面大有玄机。”
“您继续呗,您侄女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