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亲吻(1 / 2)黄昏之城首页

卫褚沿着一级级台阶缓缓往上,一只手里拿了一大捧白色马蹄莲另一只手则牵住了卫南琴。

这座山海拔不高他们爬了半个山腰这点路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过卫南琴就累得够呛,幸好她呃儿子跟侄儿都在身旁,一人搭着她的一只手往上。

仿佛是为了贴合扫墓人的心境,今天没有出太阳天空之上的云朵如旧棉絮般层层叠叠地铺开阴沉晦暗。

墓园就建在这座山上被有意地划分为几个规整的几何形区域每一层都栽植着的墨青色柏树,既是井然有序的分界线,也是不知疲倦的守墓者。

接近山顶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了下来,也放慢了脚步,直到一行人停在了一座铅灰色的墓碑前。

卫褚弯下腰将手里的一大束白色马蹄莲分出一半放到了墓碑前他静静地盯着花岗石上镌刻的名字。

这座墓的主人叫卫泓,跟其他大多数墓碑不一样,上面没有镶嵌任何肖像照,只写了生猝年月。

他已经离世很多年了卫褚看着他的名字忽然发现印象里父亲的面目已然模糊。

他只记得他死的时候,还很年轻。

其实卫褚没有多少跟卫泓的美好回忆,卫泓是个沉默寡言、郁郁寡欢的男人,大多数时间都扑在生意上,对卫褚这个儿子不甚关心。

但毕竟是父亲,卫褚对于自己的遗忘还是感到了愧疚。

他伸出手,用手背拂去了墓碑上沾着的几片草叶。

卫南琴在喘息平复后,也蹲了下来,也帮忙擦拭着死去兄长的墓碑,长长地叹了一声:“哥啊,一转眼你都走了那么多年了,你永远都年轻,我却已经老了。”

她的语气十分哀伤,引得身旁的人也跟着难过起来,秦川低低地出声:“妈,别这样……”

卫褚也转过头来看着她,卫南琴笑了一下,满眼爱怜:“一转眼你也长这么大了……你不知道啊,你是早产儿,出生的时候瘦瘦小小的一个,才四斤多一点,比另一个轻多了,可怜死了!看得我那叫一个揪心啊……”

她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往事,卫褚听得有些疑惑:“另一个?”

卫南琴的舌头登时打了个结,她迅速地瞥了眼秦川,才又笑道:“我是说你表哥,七斤重的死胖子,差点累死老娘!”

卫褚不由失笑,也跟着觑了眼表哥,后者正因母亲的取笑而满脸悻悻,察觉到卫褚揶揄的视线后,先是一怔,随后无奈一笑。

这么一个相视而笑,倒是冲淡了些许先前的疏离。

卫褚的心情也由此好转了一些。

他们清理过卫泓墓地周边的杂草和枯叶后,卫南琴在秦川的搀扶下直起了身,她扭过头,望着山下的某个方向,眼底再次盈满哀伤:“既然来了一趟,也顺便去瞧瞧老秦吧……”

秦广志也安葬在这座墓园里,被卫南琴挽着胳膊的卫褚听了之后,下意识地瞅了眼秦川,后者的神情凝重,在感觉到卫褚小心翼翼那一眼之后,他心底也涌起了五味杂陈之感。

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对卫褚的迁怒只是在宣泄痛苦和怨气,他也知道,但还是默默承受了。

卫褚总是那个懂事的孩子,每一回都将他衬的上不得台面。

面对卫南琴投来的带有责备之意的目光,秦川自嘲一笑,压下心底的复杂情绪,对他说了一句:“一起去吧。”

卫褚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秦广志下葬那天卫褚也来了,不过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并没有接近。他的墓碑显然要比卫泓的新得多,上面嵌着一张他的遗照,应该是某年他就职的高中给拍的工作照。

照片里的他精神焕发,面带微笑,正是卫褚印象中一贯以来为人师表的模样,想来这也是秦广志最骄傲且最珍惜的形象而非被嫌弃的丈夫,不讨喜的父亲,亦或是内心煎熬的复仇者。

秦川默默地低下了头,他母亲的眼眶里噙满了泪花。

卫褚无声地呼气,而后将另一半的白色马蹄莲放在了秦广志的墓前,论起对他的关心和爱护,秦广志给他的温暖甚至要超过他早逝的父亲。

尘归尘,土归土,人死之后,除了一句“安息”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扫墓结束后,所有人的状态都低落下来,回程的路上也没什么话说,不约而同地沉寂着。

在经过某条街道的时候,卫褚忽然开口:“麻烦在前面停一下。”

秦川有些意外,不过没有出声,卫南琴却忍不住问道:“怎么啦?难道又要回单位?你不是请了假吗?”

“不是。”卫褚望着车窗外一帧帧似曾相识的街景,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落寞之色,“只是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我就是跟爸爸住在这附近的,好多年没回来了,想去瞧瞧。”

卫南琴恍然大悟,也伤感起来:“那我跟你一起……”

“您今天爬了山,肯定累了,”卫褚笑着阻止了她,“而且也快到午饭的点儿了,还是回家去吃个饭好好休息一下吧。”

听他这么说,卫南琴便没再坚持,过了一个红绿灯后,秦川在临时停车位上踩了刹车,卫褚推门下车后,他侧过脸看着他,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别忘了吃饭。”

卫褚回了一个微笑,挥挥手后,便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进发。

这里算是梦川的老城区,周围以居民区为主,长长窄窄的巷子里随处可见各种小吃店的招牌,没有中心商业区那么繁华光鲜,但多了不少烟火气。

包括路面和楼层,很多地方都翻修过,不过整体走向和布局并没有大的改动,于是卫褚没花多长时间就走到了小时候住过的那座楼下。

这幢楼有二十层高,在卫褚小的时候,它是这一带最高、最气派的楼宇,不过十几年过去,这个高度真不算什么了。

这座居民楼的外墙斑驳了许多,也是,经受了将近二十年的风吹雨打,怎么可能焕然如新呢?

卫褚费了点功夫,在小区物业处证明了自己的身份,拿到了当年寄存的钥匙。

卫泓刚去世那阵,卫南琴将他接走之后,曾经问过他,还想不想留下这里的房子,卫褚当初也不太懂这些,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房子卖了,他就没有“家”了。卫南琴尊重他的意见,这么多年来,尽管买房询价的人不少,但这套房子一直保留着。

卫褚毕业参加工作后,曾经考虑过搬回这里,只是这边离特监处有点远,上下班不那么方便,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乘着电梯上了十楼,摸出钥匙打开房门后,里头的整洁程度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以为,十几年没人住过,一定布满了灰尘。

可在他进屋后,无论是门窗、地板还是家具,都是明净光洁的。

显而易见,这套旧房子得到了定期的清理,毫无疑问这是他姑姑的安排。

卫褚站在跟童年回忆里相差无几的客厅里,愈发感激姑姑的细心和柔情。

他开始在略显空荡的屋子里缓缓走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过去。

就在他推开自己那间卧室的门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他一开始以为是卫南琴打过来的,结果一看来电显示,是周叙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