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样一想,曾经的许多疑点便很说得通了,但沈望舒还是觉得这个想法委实太过疯狂。
有这么巧,这边蛰伏了二十年的九嶷旧人开始疯狂报复,那边便有说得上话的名门正派站了出来,要帮他们翻案。可现在也只有他和萧焕两个人私底下猜测这是九嶷旧人的手笔,连叶无咎他们都不知道,燕惊寒会是因为此事才发难的吗?除非他未卜先知。
“小舒,在想什么?”萧焕倒是很有些欣喜的,毕竟燕惊寒和太华门要拿着九嶷宫说事,证明松风剑派残害无辜排除异己,继而把整个门派都拉下水,这时候却冒出几个不曾死去之人,罪责便能减轻一半。倘若这几个活着的人手上还沾满了鲜血,那更是再好不过,松风剑派并没做错,却是太华门处心积虑其心可诛了。
今晚上话说太多,该说不该说都已经向萧焕交代了,不差这一两句的,沈望舒也就大大方方地道:“我只是在想,当年的松风剑派……或者说是当年领军之人,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
“什么?”萧焕没听懂。
沈望舒轻轻一笑,“你看,萧少侠说率众剿灭倚霄宫,其实也不太做得准,毕竟在下至今还逍遥法外呢。”
萧焕最听不得这个,有心想反驳,却实在没什么证据与立场,偏又不能叫沈望舒闭嘴,一时间脸都憋红了。
幸而沈望舒也不是想与他翻旧账,轻轻一语带过,“不过还好,只漏了一人,不是故意的,哪怕在下是倚霄少主,传出去江湖上也不会过多苛责萧少侠。只是当年松风剑派也说是夷灭了九嶷宫,可是除了东皇太一这样的首脑是在之前就身死了,宫中其他人,湘夫人是死于难产,湘君尚在,少司命尚在,大司命后来被养成了为祸一方的大魔头,河伯亦成毒瘤,如今又跑出个疑似东君的人。这么算起来,因各大派攻打九嶷宫而殒命的,也不过是殉教的云中君和殉情的山鬼而已?”
试想整个武林正道秣兵历马,一路气势汹汹地直取南疆腹地,到头来九嶷宫却是自毁的,门中首脑与信众一个个下落不明,若真是被传扬出去,可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萧焕神色一僵,似乎也替前辈们感到了丢人。
“不过这般说来,其实九嶷宫与松风剑派的积怨倒也不算是血海深仇的境地,连沈千峰都没想着替父报仇,我师父和巫洪涛也没有太大的反应,这几位如何就要与松风过不去?”沈望舒没想明白。
其实萧焕一早便想说他提到的这三位实在薄情,但又不想惹沈望舒不快,只好道:“不是都说东皇太一待他们特别好么?沈千峰作为亲子或许无所谓,但薛无涯不是说了么,他是个孤儿,东皇太一将他捡回去养活,还教授武功,这恩情太重,他需得偿还。”
沈望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那好,当年各大派联手攻打九嶷,即便云中君焚宫自毁了,他们就没想过验看尸首么?毕竟九嶷宫也算是一方豪强,那么多个重要人物,不确认下落,如何能放心?”
这个萧焕就真的说不上来了。
于是沈望舒丢下自己的结论,“我以为,当年各大派攻打九嶷之时,中间发生了一件巨大丑闻,并非某一家一派,而是所有参与其中的正道共同犯下,故而到后来大家都只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什么丑闻?”萧焕下意识地追问。
沈望舒朝着他戏谑一笑,“这你问我?对不住,在下实在没早生二十年。我不知道,总是有人知道的。”
“也对,此事问掌门,他一定很清楚。”萧焕连连点头。
于是沈望舒差点再次按捺不住给他一巴掌的冲动,“你疯了吗?这事拿去问你们掌门,仅凭我跟你坐在这儿胡乱猜测?”
“你放心,掌门为人温和……”
“闭嘴!”虽然沈望舒和沈千峰不亲,可他仍然有些同情沈千峰,连带就越发不喜岳正亭,也听不得萧焕夸他,“你以为你问的只是个旁观者?你们岳掌门当年可是涉身其中,可以说如果没有他,便不会有这一场九嶷之乱。他会放任你去挖伤疤?你好好有个师父不去问却问什么掌门啊!”
萧焕这才知道他有些误会。不过沈望舒又是替他着想,萧焕便忍不住心中一喜,又殷勤地替他添了茶,温声解释,“这事却没法问我师父,因为他那段时日似乎不在门中,外出云游去了。”
端茶的手就是一顿,沈望舒看着萧焕,眉头慢慢地拧起。
楚江流在江湖上素来低调,却从没人敢怠慢他,除却他自身武功高强之外,更因为他在松风剑派地位颇高。近来松风剑派甚至武林上也没什么大事,沈千峰的算一遭,但在那时候楚江流便已经算是一代宗师了。再往前推,似乎就只剩九嶷宫之事了。一个弟子,并不曾参加过门中大事,他的地位难道是凭空而来的?
不过如萧焕小心翼翼不想激怒他一样,沈望舒也不想平白无故地得罪萧焕,只那么瞧了他片刻,便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这也无妨。你们松风剑派家大业大,门中长老可不止这一位。想来你萧少侠在门中也是十分受宠的吧,应当都能说上话?”
“却都不如掌门和师父亲近。”萧焕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沈望舒又想了想,忽地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欠妥当。
虽说这不算是太华门的地盘,甚至可以说是绿萝坊自家的地方,但太华门出面召开舞林大会,在这儿折了个绿萝弟子,该慌的也是太华门才对。松风剑派也应当是比谁都愿意看到太华门受挫的,萧焕却着急帮着寻找真相,知道的会说声曾经与那位杨姑娘并肩作战过还有些情谊在,这不知道的,松风剑派自己门中会怪他吃里扒外,别的门派只等着看笑话呢。
沈望舒很想告诉他,既然此事和他们两个都没关系,还是不要插手太多。不过这话想想便也罢了,却不好说出口来。只怕萧焕会觉得他冷心薄幸了。
咦,为什么要在乎他的看法!这念头甫一形成,沈望舒便被自己惊到了,连忙摇了摇头,果断驱逐出脑海,准备让自己狠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