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曲面露难色,手揣在袖里兜着,垂首沉思半晌,想着那泠鸢若真的得靠着这些田宅在赵府立足,旁人若动她半点,她自然是不肯依的,即使动用大价钱原价买进来,泠鸢也不可能卖给他。
他若想要成事,一则少不得要欺压她田庄上的佃农,商铺宅院的租户,仗势欺人,引起四处纠纷,直接闹得她无力招架,直接贱卖财产。
二则是他压低泠鸢田庄、宅院、商铺周边的租赁价格,以极低的价格抢过佃农和租户,让她的那些田庄、宅院、商铺全都荒废掉,再贱卖给他。
他有这个财力和能力去这么做,但他现在既不知这泠鸢在赵府地位如何,也不知泠鸢背后真正靠的是哪座大山,更不知道泠鸢家底是否真的如陈牧月所言。
赵长曲向来是个不喜惹是非之人,又谨慎小心,心中只是略想想,便摆摆手,道:“少夫人,此事我实在难以答应,临近年节下,宅中许多事要料理,这等大事,我这等粗人,力有不逮,实在对不住少夫人高看了。”
陈牧月像是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回应,起身走到他跟前,福了福身子,笑道:“二叔叔既说力有不逮,那看来是我太为难二叔叔了。”
赵长曲知她下句还有话,听得惴惴不安,手兜在袖中直冒汗。
陈牧月仰起颈脖,冷笑道:“既然二叔叔觉得如此为难,又忙着家里的事,那明年朝廷那一大宗修缮河堤的工程下来,里面的木材砖石等,我也不好劳烦请二叔叔帮忙了。”
朝廷要修缮河堤,所采买的木材砖石等需得盛都各大富商参与买扑,实封投状后,以价高者得,赵长曲出价高,所提供的材料质量上佳,价钱合理,所以大多数都是他得了。
陈牧月的父亲是工部尚书,按理说不会也不该掺和这等事,但她居然为了这点小事,搬出她父亲来压制。
生意这种事,不是少了一桩买卖,少赚了钱这么简单的,他明年若是拿不下那一宗大买卖,旁人对他能力和信用便有了怀疑,那些木材砖石商人也不会再与他继续合作,牵一发而动全身。
陈牧月都这么说了,赵长曲根本没有办法拒绝,面如土灰一般,拱手作揖,道了一声:“多谢少夫人信任,我姑且试一试。”
挥袖子离开了赵府。
他与泠鸢这姑娘连面都没见过,平白无故被陈牧月拉到这浑水里面,在家中郁闷好久,幸好妻子胡氏是个话少的,见他心中有事,也不去扰他。
府中忙着年节的事,四处悬灯结彩,笙箫鼓乐之声日日都有,只有泠鸢的屋子清净,她府中生了变故,有孝在身,那些个热闹事,自然不挨着她什么,整日在院中与执素插花玩闹。
外头冰天雪地,厚实的雪压着屋脊房梁,院里小厮一天要扫好几次,还掉了好几块青瓦,修修补补,铿铿锵锵响个不停。
泠鸢嫌烦,执素走出屋外,站在门帘处对屋顶上的小厮道:“别弄了,等姑娘出了门你再弄吧。”
小厮呲溜一下,从屋顶上下来,手上身上全都脏兮兮的,泠鸢坐在榻上从糊了纱的窗见着了,让执素给他送几吊钱去,红纸封好递到他手上,说是过年了,给他些钱买新衣衫去。
小厮满心欢喜接过,直道泠姑娘万福,此前听旁人说泠姑娘大方,不苛待下人,他还不信,一个孤女能有多大方,被拨来院中扫雪后,他就信了,忙不迭道了谢,扛着扫帚,又去后院扫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