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依然总觉得遇见楚河,便是她这几日颠沛流离之后所遇见最好的事情,若是她近来没有日夜被同一个梦魇所困扰的话。
虽然做着那个古怪的梦的时候,莫依然总觉得她的灵魂同身体分开,她也不知晓究竟是她的灵魂不是自己的,还是身子不是自己的,然而尽管如此,她却总是陷入这个残忍的梦境之中,惊惶不已。
老长安的黑夜此刻才真正降临,四周的吵闹吹响了嘹亮的号角,夜色撩人,空气里浮动的不安是她撒下诱惑的网后收获的致命的果实,那些在黑夜里惴惴潜行的秘密,终于沿着剧/毒的藤蔓顺着这做城市最后的哀悼缓缓地爬了上来。
在那些不见天日的角落里,令人恶心的肮脏交易渐渐蔓延,将每个人原本残缺的心灵染上各异的色彩。正如现在,莫依然看着眼前一大帮的人,突然明白过来,这座城市根本是没有白天的,无论是现在,还是之前,那些像毒/瘤一样的人会一个接一个缠着你,一个倒下去了,便会有另一个接替他的位子,她看着他们,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们真令人恶心。”
对面的这些人智商并不高,因而听得一愣一愣的,但还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莫依然上前一步,一脸的嫌弃,挑衅地看着他们。莫衍不知道她怎么大变样,扯着她的袖子,不想她参和到什么危险行为之中。莫依然却一把甩开他,将袖子撸起来,“你们这种人,做/到死,还不是就是个卖命的,整天带着一帮洗剪吹就以为自己高高在上,除了神气,你们会干什么呢?不过只是几条狗罢了。”
“你”她的话一语中的,戳中了来人的痛楚,他当即不干了,两手一挥,示意后面的黑衣人们都冲过去。楚河后面的方脸男子看着这架势,便询问他要不要出手,楚河嘴一歪,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笑着,“她那么爱出风头,我们何必插一脚呢?”
说罢,他松了松筋骨,看着那群人朝着莫依然冲过去,莫衍紧张地看着她,虽然她知道莫依然真人不露相,只是一天没有亲眼目睹她的实力,他还是有些担心,就要挡在她的身前。哪只莫依然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一下就把他推到在了一边,混乱中,他看着被乱棍包裹着的莫依然,她似乎闭上了眼睛,嘴角甚至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容。
莫衍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直到那些棍子打在莫依然的身上的时候,有一瞬间,她想起了那一次在上海郊区废弃的工厂里,那一次的疼痛比这一次要严重得多,这次只是些棍棒而已,自己忍一忍,应该能够熬过去的吧。她这么想着,咬着牙,努力保持着清醒,有些剧烈的疼痛落在自己的膝盖上,她扶着自己淤青的手臂,不让自己倒下去,她只想维持着最后一点的尊严。
莫衍不可置信地看着莫依然,看着她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是通红的巴掌印,衣服裤子磨破,鲜血渗了出了来,她没有反抗,也没有躲避,她站在那里,忍受着一下又一下的撕心裂肺,她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好几次,他看着她几乎就要跌倒,踉跄了几下,艰难地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尽管她整个人已经没有力气地弓着脊背,虚弱得不成样子。
“这个傻瓜。”莫衍只觉得心里堵得慌,看着她的痛苦,没有能力帮她分担的耻辱感折磨着他,尽管他懂得,莫依然一定以为事情因她而起。她一定觉得,从头至尾,只因为自己的光芒太盛,引起了神秘人的注意。只要她被打了,证明她其实也是软弱的,那么神秘人就不会继续纠缠着她,也不会伤害她的朋友。她不想对别人出手,只能用这个愚蠢透顶的方式保护着她身边的人。
那么莫衍,你呢?莫衍问自己,你在干什么?你站在这里,看着这个你喜欢的女孩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她的朋友们,而你却什么都不能做。
“这个丫头是谁,妹妹?我的妹妹?。”
他向她伸出手,得到的却是一个笑容与接下来的无视,他的脑海里浮现着初见她时的情景,从那时起,他便开始一次一次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她,看着她和阿丘顶嘴,看着她露出毫无城府的笑容,看着她面对所有的危险都表现出的临危不惧,直到现在,她忍受着接二连三的痛苦,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她的身影开始摇晃着,只是那神情却还是跟平时一样坚定,她的眼睛依旧是黑夜里一道璀璨的星光。
莫衍看着她,也感觉到内心深处的异样。那种感觉,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变得越来越强烈,像是一团炙热的火,燃烧着他的心脏,他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谁也没有看见,黑夜之中,莫衍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几乎把整个瞳孔染成一片血色,他的脸不再似平时那样平静,那些从未在他脸上出现的杀气此刻从每一个毛孔里透出,更神奇的是,他细小的胳膊开始变形,甚至勾勒出粗壮的肌肉的轮廓,他仿佛一下子从可爱的正太变成了威武的少年,那些被岁月雕刻的棱角逐一在身上浮现。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仿佛完成了某种进化,甚至是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
“啊!”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惊天咆哮,楚河脸上轻浮的笑容卸了下来,他看着那个恐怖的莫衍,觉得有些心悸,凼麻她们也停了下来,只是还没有等她们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有什么遮住了街角昏暗的灯光,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包裹了自己,一个有一个的人倒了下去,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再也起不来了。
莫依然捂着剧痛的腹部,视线已经模糊,她仿佛看见莫衍站在自己的身前,为她挡下拳头,并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疯狂地挥着拳头。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安心,挣扎着摸索到墙角,顺着墙壁缓缓地滑了下来。
没过多久,在莫衍的强势之下,巷弄之中的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只是莫衍似乎与平时有些不同,他依然骑在楚河的身上,手中的拳头接连不断地挥在他的身上,楚河的求饶声渐渐变弱,直到他再也叫不声来。莫衍却依然没有停止手里的动作。
莫依然这时终于意识到了莫衍的不对劲,他似乎已经走火入魔了,她不知道再放任莫衍这样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莫衍,不要”她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朝着他吼道,说完,她便晕了过去。
因而她没有看见,眼前的莫衍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后,原本混沌的眼睛终于像是散了一片大雾,变得清明。他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拳头,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无边的黑夜里,唯一立着的挺拔的影子终于倒了下来,凄冷的月光终于不再吝啬,看着沦为血泊的狭窄的小巷,街角的小灯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归于一片沉寂的黑暗。
远方传来鬼魅的吟唱。
“干枯的手指掐死了月亮,雪白的头颅挂在天上。”
楚河看着外面的打斗,只觉得口感舌燥,内心的爆/戾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丢下一句,“莫衍,你保护她们,我去门口守着。”说罢,就快步上前,直接就把正要破门而入的一大汉抡在地上,楚河似乎很享受似的,一脸痛快地笑着。
楚河护在两个女子的前面,严阵以待,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的战况。莫依然站在她的身后,,想起了早上苏烨对她说的,在这里,几乎所有人都抗拒不了体内的爆/戾基因,一定要有发泄的方式,学生会会长一方面要满足人的生理需要,一方面又要维持老长安的秩序,只能出此下策。
“莫衍,你不想加入其中吗?”莫依然看着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虽然她平时胆子有点小,此刻还是像看着美味大餐一般咽了咽口水,倒是莫衍,只有额头豆大的汗水衬托着他此刻唯一的紧张。
“不,不想。”莫衍一向最讨厌这样的打架事件,此刻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我是和平主义者。”
莫依然却嫌弃地瞟了他一眼,什么和平主义者,分明是不敢吧。这莫衍,长得跟个棒棒糖似的,估计也使不上什么劲。她这么一想,心中的不屑又加重了几分,撇了撇嘴。这时,门外身强马壮的大汉越来越多,楚河寡不敌众,不断地后退,只能吃力地应付着,眼见的都退到他们身边了,莫依然这才看清他身上已经添了不少的伤口。
楚河眼见自己不行了,朝着他们大声吼道,“莫衍,你快带他们先从后门走。”
“有后门,你怎么不早说?”莫依然白了楚河一眼,赶紧拉起小丫头的手,一副夺命狂奔的架势,因而没有看见楚河眼里那道怨毒的光直射向自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一样。
“那你呢?”莫衍却显得很担心好兄弟的安危。
楚河倒是一脸的不耐烦,一边应付着前面的人,一边怒吼,“别跟个娘炮似的唧唧歪歪,还不快走!”
莫依然也是很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扯扯莫衍的衣服,“人要大义凛然,你干嘛阻止他千古留名啊!自己保命要紧。”说着一把把他拉到自己的身前,“还不开路!”
女神发话,他自是不敢不从,回头看着有鲜血从楚河的嘴角流出,他咬咬牙,引着二女向着后门跑去。只是一打开后门,他就傻了眼,外面同样一片混乱,哀鸿遍野,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愣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莫依然见惯了大场面,倒不觉得眼前的场景有多少恐怖,只是身边有俩个人,自己又不想动粗,这倒是让她有些伤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