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博才几乎是落荒而逃,要说那夫人的确不丑,然而未免太热情了些,饶是他这种青年男子都招架不住,只觉得自己读书多年,一朝现了原型,成了那沐猴而冠的猴。
他从琴韵书坊的后门钻了出来,说是门更像是门洞,狭窄逼仄,到底才窥见一线天光。青年踉踉跄跄地走在街上,重归热闹人世,他才有一种逃出生天的庆幸感。
但真走了出来,他忍不住又要想很多:那夫人声音婉转动听,对他的遭遇充满同情,还一力要资助他……
田博才摸了摸自己怀中的银票,总觉得这银票隔着衣服都烫手得很。
这么想这夫人也不算可恶。自己明明拿了人家的钱,只聊了几句话就跑路,这是不是不大好?那夫人会不会觉得他是个骗子?明明那夫人也很可怜的……
青年心中百般滋味杂陈,越想越后悔,看着天色渐黑,他转身又回去了。只是摸黑钻狗洞的滋味算不上好,从里面钻出来只觉得就笔直一条道,但现在摸回去,才发现岔道实多,田博才靠着记忆在其中摩挲,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让他隐隐约约瞧见一点亮光。
这便布置得很雅致,像是小小的花园,用竹子隔成墙,风一吹,竹叶窃窃私语,让人的对话也显得嘈杂纷乱。田博才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总觉得其中一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难不成是他的熟人?
这念头让他吓了一跳,先前朋友说西麓书院不少人都在做这个,那时他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但倘若是真的呢?他真有同窗在跟贵妇人们苟且,这可实在是有辱斯文。
田博才心中忐忑,小心地屏住呼吸,从没掩好的窗户缝隙里往里看。
该是他运气实好,竟真让他瞧见了熟人,等把那张脸跟人对上号,田博才险些叫出声:白诚?!
依照白诚那般才华,蟾宫折桂不是板上钉钉之事吗?更何况书院免掉他的费用,时不时还给他银钱补贴,白诚怎得也要做这个?
再者,不是说这白诚是有家眷的吗?
田博才简直像是被雷劈过一般,久久无法言语。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把江水染红,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也流转着光华,让人一时挪不开眼。
姜雨胭远远走来,霞光在她身后摇曳成华丽的披帛,让平日清丽如荷的少女多了几分华丽妩媚。
街上的行人时不时向她投来目光,然而少女全然不察,径直走向他。
“托顾公子的福,先前我真不知晓夕阳残照是如斯美景,要不是因为顾公子,恐怕我终其一生俗事缠身,也不知会错过多少风景。”姜雨胭看着湖面,一时也有些感慨。
她每日不知道要跟多少人事纠缠,机巧阁需要她打理,沈知秋需要她应对,连沈渊白诚她都要周旋,她每日步履匆匆,哪里顾得上外头的花团锦簇、春去秋来呢。
“对着这样的美景,人间琐事俱是俗不可耐,我都不知道要不要开口了。”姜雨胭看看顾云白,生出几分无奈。
“那我们今日就不谈琐事?”顾云白也跟着笑,“只这么赏风赏月赏山色湖光?”
“我倒是想,”姜雨胭,“只是头顶悬刀,让我也只能思家思业思平生安康了。”
“顾公子,托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