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章 引梅香(1 / 2)战山河首页

十四、引梅香

与幽州乌鱼巷子相邻的街道上,有一间没什么人光顾的客栈。没人光顾,不是因为装潢不好,也不是因为名声差,而是因为,这里只隔着一条街,便是幽州最有名的风月场,有钱的风流才子过店留宿不会选在这间客栈,而没钱的正人君子为保一世英名,都唯恐避之不及,巴不得与这条巷子、乃至周遭的一切划清界限。

于是,这家“没什么人住”的客栈,与隔壁那条灯红酒绿、闹声喧杂的乌鱼巷子相比起来,就显得格外冷清。

此时,已入夜。

一个身形俊朗的年轻人,一身黑衣、头戴斗笠地走进了客栈,他晃醒店门口正在打瞌睡的掌柜,低声询问了几句,又塞了些赏钱,那掌柜的便立刻点头哈腰地引着他往楼上走。

楼上最角落的一间客房只打开了一条缝,探出头的少年和黑衣男子的眼神不经意间撞在了一起,那男子打发了掌柜的,便走到少年面前,抬手在门框上,循着节奏轻轻敲了几下。

那少年确认了来人,方才冲他笑了笑,“进来吧,他等你很久了。”

临街的乌鱼巷子,欢月楼。

任半山听引梅香唱曲子正听得入迷,一旁的郭业槐忽然为他斟了一杯酒,碰了碰他的胳膊。

“郭大人,我可不敢再喝了。”任半山连忙摆手,“明儿一早就得启程回京,喝酒误事儿。”

“欸,任老弟的酒量我还不知道,怕什么。来,喝!”

任半山有些为难,他今晚答应再来一次乌鱼巷子,纯粹是因为他还惦记着眼前这引梅香姑娘窈窕的腰肢,总想着能在离开幽州之前,能亲手摸上一摸,至于要不要与这位郭大人饮酒,他实在没多想。

郭业槐看出了任半山的心思,便笑着道,“老弟这是生本官的气了。”

任半山连忙抱拳,“哪儿敢。”

今晚在靳王府,郭业槐非但没有帮自己解围,反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让任半山有些为难,但是碍于自己这有名无实的官位在户部的仓部供职,管的尽是些仓储、蠲免事宜,和郭业槐所任兵部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郭业槐道,“哎,老弟有所不知,其实王府里那位,是在想方设法,为您转官运呢,还不庆贺一杯。”

任半山一听这“升官”的话,便忍不住好奇问道,“老哥这话,怎么讲?”

郭业槐从怀里拿出一个折子,放在任半山面前,“看看这个。”

任半山打开那本折子,来回看了一眼,整个人一僵,不可思议地看着郭业槐,压低了声音说,“怎么,你还真打算联名上奏?”

郭业槐嚼着一瓣橘子,阴寒地笑了笑。

任半山凑近郭业槐,将声音压得更低,快速道,“你这是打算跟王府里那位干上明面了。不是,我是觉得,这清匪之事,在现在这个混乱的档口,会不会太过激了?”

郭业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道,“怎么?给你这机会转转官运,你倒是将头缩回壳里去了。”他低声提醒道,“你当年拿着银箔来京,请我保举你时,说过什么?”

任半山当即脸色一变,全身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

郭业槐继续道,“当时你说,今后为我的号令马首是瞻。怎么?屁股焐热了黄金垫,倒是连保荐之人都忘了?”

任半山下意识地往回撤了撤身体,低三下四地笑了笑,“大人这是哪里话,大人当年对在下的提携之恩,在下没齿不忘。只是……靳王如今随陈寿平任指挥使,这马上又要带兵出征了,陛下那边您也知道,他虽然从来不待见这个儿子,但是也没说真得要在如今这个霍乱的时候,做出些倾斜北方战局的动作。”

郭业槐貌似认同地微微一笑,道,“你说的一点不错,可是,你可能不知道,清匪,是上面的意思。”

任半山听出了郭业槐这“上面”一词的意味,虽然看起来是“上面”有意为之,但是这葫芦里卖的什么汤药,两人心知肚明。

有人,想要北方乱。

郭业槐又道,“再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年干的那些事儿,改名换姓能怎么样,就算你改了生辰八字,到处蒙头乱撞,能撞出个什么鸟来。”

任半山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又转,突然有些害怕,他搪塞般地举起酒杯,一口闷了下去,算是送郭业槐个薄面,叫他莫再提起往事。

“怎么样,”郭业槐果真不再触任半山的霉头,问道,“这折子,你签是不签?”他顿了顿,徐徐道,“若是不签,等回到京城,你这些年来行贿、索贿之事,我可要一桩桩、一件件,好好跟你算算了。”

“别……”任半山吓得魂不附体,“我签,我签……”

郭业槐得逞似的,看着任半山颤巍巍地拿起笔,又急切地将自己的名字签在了联名的奏折上。待他签完,郭业槐将奏折好端端地揣好,招手叫来喻二娘。

“今夜可是个好日子,”郭业槐笑着道,“明日,任大人就要启程北上了,这引梅香姑娘,今夜就陪着任大人消解消解,他这些日子,就惦记着姑娘的琴曲儿,他这人啊,都快落下相思病了。”

喻二娘为难地看了一眼在座的引梅香,又看了看郭业槐,“大人,梅姑娘只唱曲儿,不陪客。”

眼见着郭业槐的脸色蓦地沉下来,喻二娘吓得脖子一缩,正等着这些官爷惯有的雷霆之怒,却见引梅香笑着从座上站起,走到喻二娘身边,淡红色的唇间似乎点缀着一朵寒梅,她薄唇轻启,声音温柔似水,“任大人若是不嫌弃,奴家今夜便陪大人赏月,如何?”

又看了一眼喻二娘,“二娘说好不好?”

喻二娘扯了扯引梅香的袖子,有些难耐地看了她一眼,“姑娘平日不进暖阁的。”

引梅香腾出手,轻姿漫步地走到任半山身侧,伸出玉手挽着任半山的手臂,霎时间梅香四溢,任半山痴迷地深吸了一口气。

她莞尔道,“奴家喜欢这位大人。”

接下来,便扯着任半山的胳膊,带着两眼发直的任半山往后厢暖阁去。

任半山搂着引梅香甫一进了暖阁,桌上燃着的灯嚯地灭了,从窗口吹进的风钻进温热的暖阁。

引梅香那空洞的眼神停留在顶头的帐子上,灵魂出窍似的,竟还厌恶起帐顶飞过的飞蛾来。

屋外流水的更漏之声惹人清梦一般,在心上猛击了一下。

而任半山恨此时哪里管得了桌上忽然熄灭的灯,和那虚掩半开的门。

忽然,寒光一闪,只听“呃啊”地一声惨叫

瞬息之间,一枚尖锐的银簪便毫不留情地扎进任半山裸着的左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