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问题想问问王妃。”顾行舟没有接着这话往下聊，而是另外又起了一个话题。

“殿下请说。”谢有青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

“当初你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我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啊……谢有青在心里默默地回想了半晌，她当初还真是没什么想法，只觉得往后人生也就这样了，她那颗还没来得及悸动就已经枯萎的心从此也就只剩下了跳动着证明她还活着的用处，但这话不能对顾行舟说。

她于是借着磨墨的掩饰开口答了四个字：“相夫教子。”

“相夫教子？”顾行舟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真的吗？”

“是真的。”谢有青点了点头。

“我听说大多数人在说假话的时候是不敢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的。”

谢有青抬头看了他一眼，过程中瞥见桌上临了一半的帖子，见“博之以文行”的“行”字堪堪写了一半，遂停下手上的动作，将搁在一旁的笔拿起来，蘸了蘸墨，递到顾行舟手边，带着商量的语气，“行字还差半边，殿下先补上？”

顾行舟低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谢有青手上拿着的笔，笑了一下，“既如此，就请王妃代为补上另外半边吧。”

“我字不好……”谢有青有些犯难，斟酌着词句，“恐污了这一幅字。”

“不过是闲来练手之物，哪谈得上那些。”顾行舟说着向旁边让了让，抬手示意谢有青坐过来。

谢有青也没推辞，起身站到座椅前面，她并没有坐下来，半个字的功夫而已，实在是没有坐下来的必要，然后她对比了一番原帖的运笔，又看了看纸上已经写好的半边，握着笔在空中虚虚地模拟了片刻，却仍旧是没什么底气，她深吸了一口气，如临大敌一般就要落笔。

手上去势忽然一顿，是有人自身后虚握住了她的手，温热的气息拢在耳后，声音也随之响起，就在耳畔，“一起写。”

语毕果然带着她一起提腕运笔，只三笔，用时并没有多久，却像是过了很久，一个“行”字写完，谢有青才要抽出自己的手，又听见身后的人低低地笑了一声，语声轻快地道，“接着写完吧。”

这样说着，身影重新罩下来，左手也揽过来，环在她的腰侧，像是要给自己找一个支撑点，又像是借机达到某种目的，右手握着她的手，重新蘸好了墨汁，瞥了一眼后面的内容。

他侧过头的时候呼吸就落在她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谢有青似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快过一下，一下重过一下。

屋内极静，能听见笔锋落在纸上的“唰唰”声，还有呼吸声，呼吸声平缓，但她自己的却有些乱，手上的力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走，若非有顾行舟控制着笔的走势，她怕是根本就握不住笔了，就连注意力也并不在字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些什么，有时候流连在笔尖，有时候像是在看那只握着她的手，好在身后的人看不到这些，这多少让她不至于觉得有多难为情。

渐渐地脸上就生了热，耳后也是，不知是不是被身后之人的气息干扰，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刚刚写出来的那些字，同时在心里用力地跟着节奏默念那些内容：

……始调秘书正字，授右卫骑曹……立信以示之礼……

“王妃似乎很紧张。”也不知过了多久，顾行舟停下笔，仍维持着之前的姿态，下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搭在她的肩上，这让她下意识想到四个字，耳鬓厮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