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议院?为什么你想去那种地方?”女王不解地问。
下议院不过是上议院贵族的游戏场上议院的权贵提到那些浑身铜臭味的商人时总是伴随着轻蔑的语气,他们的态度也影响了女王认为那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伊薇特来自另一个相似世界更靠后的时间线,她当然知道随着历史进程的推移,下议院会逐渐取代上议院这是一个缓慢却难以动摇的过程因为资产阶级士绅的对手们从来就不在状态。
正如王位下的野心家总是处心积虑想要爬上去,仿佛御座是全天下最迷人的事物,而真正在位的国王却觉得政事太过于烦人,懒政才是人生唯一的乐趣一样以伊薇特在这个世界的观察来看上议院贵族尽管拥有权力却不怎么积极使用它每次上议院开会,根据记者的反馈会场绝大部分都是缺席的空座位就算有少许无关痛痒的辩论,也比不了下议院针锋相对、火药味四溢的紧张激烈。一堆沾亲带故的贵族把会开成了拉家常,言谈之间空洞无物只有浮华辞藻下的互相恭维就像最不负责的群演巴不得快点散伙领盒饭似的。报道上议院讨论议题的报纸销量总是很低迷令人读起来就昏昏欲睡。
于是下议院的资产阶级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似的用了半个多世纪不断通过贵族勉强能接受的、剥夺他们财富和权力的法令,最终在一战后正式掌握了这个国家。
但伊薇特仅仅知道历史大概走向,并且也不敢保证完全正确,毕竟原世界法国大革命那么大的事,在这个世界就被莫名终结了。起义军杀死了一箩筐贵族,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在包围凡尔赛宫时,太阳王施施然在愤怒的民众面前现身,他们就像被下了降头一样纷纷跪下,最终领头的骨干被诛杀,剩下的叫得出名字的重要人物大多被扔进巴士底狱,普通人则被释放,那些参与过围攻凡尔赛宫的外省劳工至今还传颂着当日目睹的太阳王的威严。
所以,伊薇特也不能凭空臆测未来走向,她需要进入这个国家权力的中心,冷眼旁观那些足以对未来造成强烈影响的法令诞生,并且想办法稍微修正它们。
这个理由却不能告诉玛格丽特四世,于是她换了个说法:“陛下,我在伦敦居住期间,注意到一个特别的事实,那就是下议院在积极推动一些新的法案,人民也十分乐于听到改革的声音,但比起下议院士绅来,上议院的行为有一些被动……说实话,我觉得他们并不太关心又签署了什么新的法案,否则每年议会召开时,上议院也不会那么多缺席了。”
玛格丽特四世也知道议会召开时是什么样子,毕竟按照规定,她也会出席旁听。
“就像1832年扩大选民标准的修正案,原本上议院驳回了不知道第几次下议院的提案,但那年民众被中产士绅煽动,在威斯敏斯特宫外游行示威,为了顾全大局,上议院只好通过了它。同时,偶尔上议院也会下令组成调查委员会,去敲打那些有些得意忘形的资本家,然而仅仅是警告,毕竟没人愿意承担工厂解散、工人失业的责任。由此可见,现在的阿尔比恩保持着一种平衡,无论哪一阶级,想要在议会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必须将自己的诉求与民众的呼声合一,否则就势单力孤,得不到支持……
我在思考,如果有什么能让这些利欲熏心、傲慢不逊的人们重拾对君主的尊敬,那么找到它的途径一定是在下议院,而且其中最关键的组成部分既不是贵族,也不是资产阶级,而是他们双方同样试图依仗的民众的意见。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上议院消磨时光呢?我的考虑是先到下议院熟悉游戏的规则,这样无论今后什么打算,我都能有所准备。”
伊薇特向玛格丽特四世挑明,能帮助她强化君权的,无论贵族还是资产阶级都靠不住,毕竟贵族的权力就是来自于光荣革命时逼迫阿尔比恩皇室让出的,而资产阶级是他们新的挑战者,依靠他们无异与虎谋皮。
“但是……”玛格丽特四世目光炯炯,口气却充满着不确定,“权利法案主导的平衡状况是国家的基石,我不能动摇它。”
“我并不是指推翻全部。”伊薇特当然不会逆天而行复兴封建帝制,“土地、财富赋予了这个国家一小部分人的权力,他们代表着各自背后的力量,在议院开展博弈和抉择,它的过程至关重要,如果这双方的均势一旦失控,我担心会损害国家的平稳,这需要一位局有远见卓识的主持者从中调停和激励,避免政治冲突升级失控……我认为陛下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这不仅仅是出于我理性的思考,更包含……我个人对您的尊敬。”
伊薇特知道玛格丽特四世希望在政界有自己的影响力,但苦于受几百年传统的影响,这个国家已经形成一套完善的体系,将君主放在一个超然物外的位置,倘若她过于直白地弯腰插手,恐怕头上的神圣光环就会先一步跌落尘埃,所以她只能用代理人的形式介入。
在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伊薇特担心女王会因为小九九被她说破而忌惮她,于是只好加入一些奉承的话语,但第一次做这种事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到最后,她不自然地露出些许腼腆的神色,视线变得飘忽这在玛格丽特四世眼中,只觉得她害羞的表情意外温柔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