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晨贵把责任推给朝廷头上,言外之意就是工部的责任。但张祥却说:
“眼下时局艰难国库告急,治淮河非一朝一夕的之事,但这数十万百姓生计也得安置。而今本官将其安置于海通,一可解灾民生计,二可积蓄粮草人力,以利日后治理淮河之用,如此一举两得之法,汪大人前来质问张某,所为何故呀。”
“呵呵。”汪晨贵漠然一笑说:“张大人,这海通可供耕作良田本就少,公田更少,那三十万灾民岂能安置的下。更何况海通还有十万盐工,又往何处去。”
“这就不劳汪大人费心了,本官自有方略。”
“那也不能将淮河两岸州县百姓迁往此处,如此将动摇江淮州县根本,进而伤及国本。”
汪晨贵执意不准迁走灾民,张祥脸色骤变,不快说:
“那就你我各自上书陛下,此事交由陛下圣裁。”
“哼,我们走着瞧!”
言毕,汪晨贵拂袖而去。
待其出了城,张祥遂即赶赴庒县,天黑时见到沈云卿、王曦照二人细说了汪晨贵来意。
“这三十万灾民任其自生自灭,扔在淮河两岸边,这户部都不急,汪晨贵急什么?”
沈云卿疑惑道,王曦照说:
“按律,迁民应由朝廷下文并拨款,但现在并无朝廷公文,故而不能迁民,但若遇灾情、战时袭扰,可迁灾民安置他处。眼下处于两可间,而且灾民安置不利,汪晨贵有不可推卸之责,我等管了他的闲事,他显然是为此事不快。”
“曦照言之有理。”张祥肯定了王曦照之词,遂即又说:“千年以来,淮河水患从未断绝,以往数百年天下人少,故而淮河两岸耕作尚不频繁,现如今天下人口逾六千万,淮河两岸土地肥沃,极利耕作,然却洪泛不断。
朝廷治水多年,也仅治标难之本,这些灾民本就是淮河两岸之民,迁走势必动摇两岸州县根本,他汪晨贵若不表态,想在江淮道上继续留任,怕是地方州县不会轻易买他账。”
“可这些灾民多数难以种地,长时滞留淮河两岸,既无法安居乐业,也不能有效征缴税赋,淮河两岸州县背着三十万灾民,既不安置,也无多少税赋收入,反还得出钱款赈灾,岂非咄咄怪事?”
沈云卿若有所指,张祥隐隐觉得有理,遂即问道:
“那依你之见,这其中莫非有不可告人之事?”
“沈某向来认为,这世上一切之事均以利为根,周而复始。故而这三十万灾民身上若无利可图,两岸州县又何必不安置。”
这时王曦照说:
“据本官所知,淮河两岸但凡极少被淹没的良田,均已被地主豪强与盐商兼并侵占,淮河两岸的田虽是好田,但却十年九涝,故而灾民确实分有公田,但却无法耕种。地方州县层层推诿,恐怕正是为此。”
“不对,此理不足以令三十万灾民长期不得生计果腹,他们难道不怕灾民造反?”
王曦照认为灾民有田,但不被水淹的田都被地主豪强给占了,年年淹水的田被分给老百姓去种,所以理论上淮河两岸的灾民是自耕农,而且这个比例是百分之百。
这个现象是不正常的,因为淮河两岸的地根本种不了,但州县衙门却藉此默认已经安置了灾民,从而不再做善后工作。
但人不是畜生,人的求生欲望会迫使人去寻找一切可能并改善生存状态的希望,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灾民,迟早要反,地方州县再冷血,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因此一定有原因,驱使地方州县冷处理灾民,从而好牟利。
有鉴于其中的不明利害关系,沈云卿不打算介入,他说:
“张大人,在下以为此事我等不易卷入太深,也不要去撩这个摊子。我等还是秉公办事,将灾民陆续分批挪来海通安置,汪晨贵若要上书,那就上书。这三十万灾民就这么扔在淮河两岸不闻不问,我想也说不过去。
咱们继续从淮河两岸迁民到此,迁走百姓越多,淮河两岸不可告人之事将自浮水面,届时东窗事发,也是他汪晨贵与江淮州县的事,跟咱们没关系。”
“嗯,此法可行,先拖着,暂观动静。本官连夜上书陛下,继续从江淮两岸迁民到此,看他汪晨贵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