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白首(1 / 2)山河入琼杯首页

越兰亭觉得自己甚是能屈能伸。

比如昔年在九重天的时候,她与白臻一同斗鸡走狗,上房揭瓦。二人但凡有一方被天帝逮了,她都能双膝一软往地上一跪,嘤嘤先哭一场再说。

又比如此时,她如法炮制,嘤嘤往神庙的青石板地面上一跪,抱着伊霓的大腿就开始哭。

她还没想明白自己该哭些什么,唐庭去而复返。越兰亭头大如斗,心下越是慌乱,脸上则越哭得越是凄惨。

最后她灵光一闪,赶鸭子上架,索性抱着伊霓道:“我怀了王储的孩子!”

“……”

在场中人皆惊得说不出话,越兰亭此时也恨不能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喂猪。

她纵瞎闭着眼睛任意编一个谎,诸如“小人仰慕大公主风姿”,“鹿山部富可敌国在下身无分文实在没地方吃饭”,再不济也有“神庙伙食太好我来蹭吃”,无论哪一个不比扯进王储要强?

她方才被外头的太阳烤得心浮气躁,眼看伊霓华服加身,一派王后作风,心下一阵气闷,说出口的话便怎么想怎么令人不忍直视。

“小人实在没有办法了,那日王城围猎,九部将我送与王储,是我、是我有错在先。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孤逢山上我进不去……”

她此言似真似假,玄乎得很,一时连在场诸位都寻不出明显的破绽。

那日王城围猎,九部送了几个美貌女子与王储不假。但王储是否当真享用了这几个姑娘,又或者他是否私下里享用了哪个姑娘,此事谁也说不清。若是换做平时,越兰亭这般一个魅主的小丫头定能被伊霓叉出去游街。

但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吉日不宜见血,更何况这丫头看起来蠢乎乎一团,谁也不知道她此举的背后是否还有高人指点。

唐庭迈了半条腿往门前堵着,他的另外一条腿却实在拿不定主意该进门或是出去。姑娘之事他一个男人实在不好插手,况且此事在妖界也算不上新奇。

他犹豫片刻,摆了摆手,决心将此事交与自己的女儿处置。

伊霓便果真处置了越兰亭。

她居高临下挑起她的下巴道:“谁指使你来的?”

“……没有人!”越兰亭眼看她涂着血色蔻丹的长指甲就要往她脸上划,话锋一转,忙道:“一个巫医说我怀了王储的孩子,他还说、说这孩子将来必承富贵。我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去找王储,而今好容易才找到了大公主的跟前。大公主,我求求您,我身如微尘,但孩子是无辜的,倘若您开恩……”

“哪里的巫医?哪个部族之人?”

越兰亭在脑中巡视了一圈九部旧恨,一时也没寻出个像样的替罪羊。她遂决定如实以告,道:“我不知道。”

伊霓烦躁地挥了挥手,两个卫兵走上前,夹着越兰亭的身躯就将她往外拖。依此人骄奢的性子,便是伊霓命人将越兰亭丢到城外河里淹死也并非不可能。

而淹死事小,倘若真的错失混入王殿的良机,她要与季蘅一战恐怕就没这般容易。

“但他给了我一样东西!”

伊霓饶有兴致地回过头,挑了挑眉,道:“什么?”

“一瓶安胎药,就在我的口袋里。”

一个五大三粗的卫兵往越兰亭的腰间摸了一把,又冲伊霓摇了摇头。伊霓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就是不愿上前。

越兰亭知她吃一堑长一智,如今并不十分好骗,遂灵机一动,道:“那人还说,妖界启明星有乌云蔽月之兆,我这肚子里的孩子是……”

“是什么?”

越兰亭咽了口口水,睁眼胡诌,道:“是日后统御八方之人。”

“胡说八道!”

伊霓就着越兰亭的肩头狠狠踢了一脚。当此时,越兰亭偷偷幻了个咒,她的下身顷刻便见了红。

两个侍卫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也被吓得呆若木鸡。

伊霓也愣了愣,怔愣过后,她怒从心头起,走上前便想将越兰亭当场格杀!

异变突生,局势陡然逆转。就在伊霓聚起掌力往越兰亭的胸口直直拍下之时,越兰亭口中念诀,左手不停,三根琴弦绕上了伊霓的脖子。

越兰亭就地一滚,将伊霓的脖子猛往后扯,她旋即右手一抖,剑光如水,横扫过两个士兵的胸。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当那两个侍卫倒在血泊里的时候,越兰亭恰好也往伊霓的脑袋上埋了一根针。

她故技重施修改了伊霓的记忆,伊霓茫然睁着眼,直直往后一倒,瘫下身子晕了过去。

还未等越兰亭长舒一口气,她便又听到了脚步声。

纵是伊霓好糊弄,鹿山部族长必不易与。当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越兰亭来不及细思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镜子碎片。

这琉璃残片是她在大岳泽时与东黎部族长求过来的,那时她看那族长木屋后头的一面镜子可以照见人间世的永安城,大惊之下便同她讨了一块镜子碎片。

大岳泽的那一面水镜可以印刻施法者所心心念念之事。

越兰亭慌忙将水镜撑在了大厅进门之处。

她一时也不知印刻何事方才能脱身,待唐庭心有疑虑往大厅中查看之时,恰见伊霓身着一身黑色嫁衣,嫁衣的披风上绣着日月同辉,而身着嫁衣背对门边,一言不发,不为所动。

“发生了何事?”

越兰亭蹲在水镜后头惴惴不安。

“……已经处理完了。”

水镜中的一切事物但凡印刻上去便再不能移动,但凡唐庭当真心存疑惑,但凡他往大厅中走上一步,越兰亭的雕虫小技便瞬间玩完。镜中伊霓背向自己的父亲岿然不动,镜子的另一面,越兰亭心急如焚。

纵她行了幻音之术,但多说多错,她到底也不知该如何才能将这尊大神打发走。

“当真?”

唐庭抬起腿,眼看就要破镜而入。

镜子后头有血泊里的士兵与他倒地不醒的女儿,越兰亭缓了片刻呼吸,学着伊霓冷淡的口吻反问道:“父亲为何去而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