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惊蛰(1 / 2)山河入琼杯首页

谷雨一过,岐山的雨水润得大地一片翠意,春满花枝与春和景明也不过一夜之间的事。

天枢门思过崖中有结界加持,断崖前一块巨碑,碑上不着一字,然而碑下的青青绿草却甚是顽强,任这结界如何阻止春风拂面,到底还是茁壮地长了出来。

思过崖与昔年宗晅战败的断潮涯不过半柱香的路程。断潮涯下云烟缭绕,仙音袅袅,仿佛万千春景皆居于此。

与之相比,这思过崖便实在门可罗雀,鸟不拉屎,寒酸得很。

承澜与肖连城皆被封在思过崖之中,承澜跪在碑前默念心法,肖连城也跪在碑前,嘴上虽喃喃不知其所以,心却不知飘到了何处去。

距那日后山树林一别,师兄音信全无已有月余。

这月余他想了许多事,诸如为何师兄竟行如此大不逆之举,诸如瑶师妹的脸可有留下疤,诸如为何师兄这般清正的一个人,为何竟同越兰亭这来路不明作风不正之人搅合在一起。

然而最令他疑惑的却还是师兄临走之前的那一眼。

观那日情形,一个惊天之隐秘,承澜晓得,许砚之晓得,连季瑶都知道,唯独自己仿佛被众人遗忘了一般,在此一走马灯般的大事之中,留不下一丝痕迹。

相比于夜半摸着黑灯目睹了师兄一行逃亡之事,这件事却让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挫败与无能之感左手的伤处尚可修复,他对师兄的信任与依赖之情,经此一事,再无转圜余地。

承澜看他左右四顾心不静,咳了一声。

肖连城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又低下头。

二人也不说话久矣。肖连城那日远远跟着师兄几人探了密林,时候回想起来,虽然承澜在众长老面前未曾露脸,但眼看那夜情形,必有她的搅合。

如今她同自己一样身陷囹圄,然而承澜身陷囹圄是因着四方成道会的第三日将洗尘山庄的人揍得太狠,搞得人家的师父直接闹到了怀君跟前。

自己则是被殃及池鱼。

他怀着最后的一丝仁慈未曾出卖临衍,肖卿一气之下又把他丢到了思过崖中,细算起来,这已经是开春以来第二个在思过崖中读过的节气。

上一个还是春分。

“莫名其妙,一身灾祸,全怪你们不靠谱。”

他喃喃自语,又似说给承澜听。

承澜懒得理他,肖连城又道:“师姐沽名钓誉,大师兄自作主张……”

“……你再唠叨我便把你推下去。”

承澜面不改色,一派宗门魁首做派。

肖连城闻之,愤愤哼了一声,道:“赖我?大师兄多正直的一号人,这首座弟子令牌都说丢就丢,也不晓得此越兰亭姑娘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

这又赖越兰亭何事?

承澜虽对她也不甚待见,但一事归一事,平白无故给人扣一口大锅也断非君子所为。

她横了肖连城一眼,道:“多大人了,还只知道听途说。大师兄气话归气话,这首座弟子之位,哪有这般容易丢?”

门中四长老正就此事闹得不可开交,怀君与肖卿长老两厢对骂,松阳长老作壁上观,云缨长老横插一脚,场面甚是精彩。

就连怀君这样一个不善言辞之人都站出来据理力争,可以想见临衍平日在门中之威严有多高。

承澜对此颇有些酸涩,但她转念一想,肖连城这小子久居思过崖骂骂咧咧,想必混得比她还惨。

承澜懒得再搭理他,肖连城见状,心知她必晓得十分内情。

他心痒毛抓,好奇得情难自禁,又一想到这群人劣迹,却又不得不狠下心,端起脸,假意事不关己。

“师姐你那日也在后山密林之中,此事你别当我不晓得。”

承澜冷哼一声,道:“哦?你若有证据何不去告发我?到这思过崖来叽叽歪歪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真当我不敢?”

肖连城站起身,承澜斜眼瞥着他,满脸写着谅你不敢。

非不想为,实不能为也。

肖连城同她对视了片刻,软下声,也软了腿,悄声道了句“懒得同你计较”便自顾自挪到了一边。

此事他也寻思了许多天。肖卿长老失了临衍的踪迹正恼羞成怒,若能顺带着拖个承澜下水,说不定师父他老人家能欣慰些许。

但此举阴毒,一个不甚被人反打一耙事小,若他当真行此小人之举,恐怕师兄一行人从此以后都不会再信他。

肖连城一念至此,心神恍惚,叹了口气。

而若师兄都不信他,门中上下便再没有人肯将他当回事。

这事倒比思过崖的半月青菜豆腐还要凄惨。

肖连城又叹了口气,正沉思间,却见一小童提着个食盒,摇摇晃晃往思过崖中来。

此小屁孩不过半人高,却已一脸沉肃,颇似大人,他后脑勺扎着个丸子,腰间挂着个玉,眉目清秀,是松阳长老新收的小徒弟。

好像是叫做喜财,还是个狗名。

小屁孩一脸故作深沉,将食盒默然放到二人面前。

果不其然,清粥豆腐甚是好颜色,肖连城嘴角一抽,面露菜色,那叫喜财的小童掏了双筷子,递给承澜,道:“师姐,这是你今日的饭。”

他转过身又对肖连城道:“松阳长老说,天虽已转暖,还请少侠注意些,莫要受凉。此次四方成道会上你的剑法甚是精进,想来平时也下了不少苦功,这次出去,修养三五个月,我师父给你寻了本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