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衍见了她只觉怪异。
并非厌恶,也并非吃醋,只不过她的秀色与明媚,她的目下横波都仿佛是成了一面擦得锃亮的镜子,照得他心头沉闷,无地自容,照的他恨不得从未认识过她。
临衍低下头,道了声歉,忙溜之大吉。
越兰亭二人也甚是莫名,怀君咳了一声,回头瞥见越兰亭,恍然大悟,不可置信,神色复杂,道:“……你莫不是又……?”
“……”
见越兰亭闭口不言,沉默即为默认,而这默认实在令他目瞪口呆,忍无可忍。
怀君缓了许久,广袖一拂,指着门口道:“……给我出去。”
“……”
待二人一番口舌,拉拉扯扯,怀君将一本手抄的薄册子往她跟前一砸,道:“拿着它,离开天枢门,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这薄册子甚新,封面上四国史考几个字倒像怀君的手笔。越兰亭心下咋舌你竟还专门抄了一份?
她捡起这册子道了声谢,又道:“玩笑归玩笑,还有一事,你须得做足万全准备。”
她将临衍血脉与桐州之事略说了两句,而怀君虽早接了陆轻舟的书信,此时听她这般身临情景地一说,也不免诧异。
“即便他血脉之事算是巧合,但自饶城开始,我总隐隐觉得,有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将我们推着一步步往前走。”
“怎么说?”
越兰亭沉吟片刻,道:“我辗转人间许久,偶然寻得的故国踪迹不过只言片语。然而一直以来我始终有一个巨大的疑惑九重天昔年灭于一场不知其所起的浊气,这么些年过去,神界当真没有几个幸存之人?于是我猜,此淮安王珣,或许也是个神界旧人。”
“……有趣,”怀君不冷不热道:“你自己不久前方才说过,神脉离了神界便会不断衰微,即便你有天子白玉圭护着,其他人可没有……”
他说到此处,忽而恍然大悟。
没有天子白玉圭护体,也不见得就全然没有办法。据桐州的守墓人所言,此四方石内自成一片天地,那里头时间流逝更慢,待久了魂力受损。
既然毕方能在一方碎片里活个八百年,谁又能保证,三山六界之中仅只有一个毕方呢?
“有趣,有趣。”
这两声喟叹倒总算有些真心实意,怀君托着下巴,皱着眉头道:“你这猜测其实也有些道理。若淮安王乃神界旧人,这也便解释了为何子陵君与公子无忌对战之时,公子无忌能放出三条大白蛇这蛇同神界有些渊源,我回头说与你听。这也更解释了为何公子无忌大胜之际淮安王蓦然不见了踪影或是魂力有损,或是神脉衰微,我们不得而知。”
怀君恍然大悟,在房中来回踱步道:“有趣,当真有趣。所以你专程让我查此四国史考便是为了翻淮安王的旧账?”
越兰亭点了点头。昔年胡世安为找人修此书也算是呕心沥血,其间所挖出来的淮安王之旧事,或真或假总也有些线索。
而后胡世安为血衣案牵连,他的所有家当连同所有手笔都被一把火烧了干净。
也便只有天枢门这种地方还能留下他前朝宰辅的只言片语。
“既这般说,你随我来。”
怀君将越兰亭领上了楼。世人皆道天枢门剑阁中或有神兵宝器,实则剑阁之中没有刀兵只有剑谱。怀君视武学如性命,二楼是他的地盘。
眼看着一地书页狼藉,一地食物残羹连越兰亭都颇有些惊心动魄。
怀君略一咳嗽,轻道了声“比较乱,莫见怪”,而后又往一堆故纸中翻翻找找。
待他好容易翻出两张残页,只见古黄的纸上歪歪扭扭画着几个不知名的咒符。
“你们去饶城时遇见的那个妖花,我令人将捆花的铁链子上的文字拓了下来。这文字我虽看不懂,但我在另一处也寻了个踪迹,你看”
他将越兰亭手上的四国史考翻开,指着一页上的一张图,道:“这是淮安王之王陵的一块砖。”
越兰亭两相对比,恍然大悟:“原来捆着那妖海棠的铁链子竟这般古早!若我们推测不错,淮安王昔年助公子无忌征战之时曾在人界留了些踪迹,那乘黄一族识得此踪迹,也即意味着”
乘黄已被淮安王纳入麾下。
八百年前淮安王珣不知为何突然失踪,现今他却又不知为何突然现世,阴谋一层一层令二人细想而暗暗心惊。
“……若他是神界之人,这文字你为何竟不认得?”
越兰亭嗤笑道:“九重天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我又怎能谁都认得?”
二人下了阁楼,越兰亭长舒一口气,长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无论如何,乘黄,淮安王与妖界倒是连起来了那昨日山门前的那场血战,你可有查出些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