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纹眼见世子入了花厅,方才如释重负,立即退了出来,当至门外,犹豫一阵,还是选择了轻阖雕花门扇,这时,她全没有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甚为不妥的意识,但是当门扇合拢之际,她似乎感觉到了世子略微清冷的目光,心里一阵忐忑,才一转身,又冷不丁地险些撞上了面前伫立着的黑面神,狠吃了一惊,嗔怪地拉了一把灰渡,到花厅阶下。
“罗纹,我乃世子近卫,不能眼看着世子与人独处一室。”灰渡斩钉截铁。
罗纹死死地拉着他的手臂,轻斥道:“原本就在深宫,那个人又是阿薇,你如此着紧作甚?难道阿薇会伤害世子不成?”
“只要世子无令,任是何人,都不能放任。”灰渡铁面无私,手臂一挥,摆脱了罗纹,上前推开房门。
花厅里,尽管因着门扇合拢,使得光线微黯,可随着世子的落坐,江薇清冷的眼眸却像被瞬时点亮了一般,熠熠泛彩,只为这一个唯一的人。
上前,不由分说地就要替世子把脉。
“阿薇,先生说我已无大礙。”世子微微避开,无奈地扫了一眼被罗纹关阖的房门。
江薇的手僵在半空,在坚持与放弃之间似乎略有挣扎,终究还是固执地掌握住世子的手腕:“我不亲自诊脉,放心不下。”有些哀怨地神情,闪烁在明亮的眸光深处:“世子,我们一别两载……”话才说了一半,却闻“砰”地一声“巨响”,天光一亮,一个人影飞身而至,江薇但觉手臂一紧,跟着就被拉离开世子身侧。
“江姑娘,请你自重。”灰渡漆黑着一张面孔,横亘在世子身前,满面戒备的神情。
江薇踉跄了一步,恼怒地直盯灰渡。
随后而至的罗纹,连忙扶了一把江薇,似乎更是懊恼,忍不住斥责道:“灰渡,阿薇她没有恶意!”
“世子刚才说过,不需要她多事。”灰渡紧抿着竖毅的唇角,有些不耐烦地紧盯江薇。
虞沨看着眼前的情形,半带无奈。
他清楚江薇的好意,也明白灰渡的忠诚,实际眼下这样的情景,从前也屡有发生。
“世子……阿薇她,只是出于对您的关心。”罗纹满带哀求,她感觉到江薇手臂轻颤,心里十分同情。
这些年来,阿薇对世子的关切从不间断,可是,世子待她,终究还是无心。
可是罗纹当真认为,阿薇是最适合世子的女子,这世上再无一人,能够如她一般守护世子。
在江薇与罗纹哀求的注视下,虞沨始终还是不忍,开口让灰渡退下。
似乎松了口气,罗纹也紧跟着再次退出花厅,但这一次,她却没有胆量再自作主张关阖房门。
“阿薇请坐,别怪灰渡,他是我的近卫,有他的职责。”轻轻一笑间,虞沨转移了话题:“你在宫里,可还习惯?”
这一句话,便如同掠池而过的春风,抚平了江薇心里所有的不甘与怨念,当面对他,她终究是太过宽容,一直忽视他云淡风清下的心存冷漠,她是真心觉得没有关系的,即使他一直在退后,可她若坚持往前,他们间的距离,至少不会拉远。
“我讨厌宫廷,更不喜约束,最厌烦仰人鼻息。”她坦率如昔,并不虚言掩饰。
她有些焦灼地等待,等他问出那句话“那么,你为何还要入宫?”,她会告诉他:“阿爹说了,太后欲往汤泉宫,有意让你随驾,我只是想,早一日与你重逢。”
可是,虞沨没有问,他的眸光清澈,以致让疏远一目了然,他坐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用安抚的语气淡然说道:“只消忍耐一时,等回到京都,我会向太后进言,放你自由。”
江薇心里是沮丧的,这种情绪毫不掩饰地坦露在眼底,直到这时,眼睛里的光彩方才略微黯淡了,微微一笑,似乎是对自己的嘲讽:“我就知道,你终究不会置我不顾。”
花厅里两人之间,并没有久别重逢的热切,花厅外原本合作无间的两人,正在展开一场难得一见的争执。
当罗纹使出浑身解数,依然无法将稳如铁塔的灰渡拉往“僻静”之处,终于气急败坏,跺着脚轻声斥责:“灰渡!你为何要如此对待阿薇?”
灰渡抱着双臂,神情凝肃:“我只是在尽职责中事。”
“你明知道阿薇不会伤害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