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砌香一面收拾衣箱,一面压低了声音道:“三娘要独自出远门吗?”
若不是出远门,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三娘吩咐她们把她的一应用品物件全部打包收好。这原也正常,问题在于三娘只吩咐收拾她自己的,没有郎君的,却是怪了。
莫非三娘要归省?
韵姜将一个颇为精致的红漆盒子放进大箱子里,盖上锁好,良久才叹道:“罢了,娘子如何吩咐咱听着行事便是。”
自打那日晚间从书房回来,三娘再未笑过,莫不是和郎君……
昨儿清晨,三娘早早起身,先令陆媪带着信哥去大名府,那里有一个老夫人与她的陪嫁庄子,往年庄子上的人会按规矩于腊月前将出息送来。
不过,陆媪去那里,却是为了收拾屋子。
记得那曾是老夫人当年的陪嫁,约有二十顷上等好田,十顷中田,小小一个院落十来间房。院落是三娘出嫁前老夫人令新修的,住人自是没问题,陆媪过去不过是先简单规整一番。
打包行李……安置屋子……三娘这是要……
韵姜隐约有点猜到三娘的打算,可她不敢劝也劝不了。打小服侍三娘,三娘的脾性她再清楚不过,若是郎君真被外面的女子迷了心窍,三娘是必定要离开谢家的。
只是,大名终不是久居之所。
回钱塘固然是好,可惜眼下才入冬,水路不好走,陆路不安全。而且,此事干系重大,是不是该提前知会钱塘一声,再怎么样也不能平白受这等委屈。
唉……罢了罢了……她一个下人,操不了这份心。
苏桐却是去了老夫人那里。
老夫人置酒,请两个儿媳妇赏残雪。
素日里,老夫人并不是那种风雅之人,可谁叫她近来心情好呢,恨不得和所有人一同庆祝一番。
她的幼子呦,自从那年救了苏家女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心里眼里只有她,恨得她胸闷气短……偏打又打不得,骂又不能骂。更可气的是自家夫君不争气,居然完全不顾她的强烈反对去向苏家提亲。
苏家当年虽对自家有救命提携之恩,然这些年来亦是帮过他家不少,何况庭初拼死救了苏女,几十年的恩情早是还清了。
若不是苏女,幼子岂会变成那样,再将她娶进门,不是生生克着自己儿嘛?
再者,幼子当初如果不得好转,苏女娶了也就是了,她该还庭初的。可庭初明明已经好了,无论京中还是魏郡,谁家女郎不能挑,怎么就非他苏家不可呢?
老夫人视苏女为眼中钉,亲事上插不上手,只好暗中琢磨着等苏女进门后狠狠磨折羞辱她。然而她再次错估了苏女的品性,她居然敢离间自己母子,庭初从前那么个孝顺知礼懂事的孩子,为了她成天和自己作对,甚至连儿媳妇侍奉婆母都被他省去了。
每每想起来,老夫人的头又开始犯疼。
好在,老天有眼,庭初总算厌倦了苏女。
今儿,她倒要好好看看,苏女是如何憔悴不堪的!
杜氏侍立在侧,偶尔瞟到老夫人阴晴不定的脸色,甚是无语。老夫人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真是……咦,老夫人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
她不由抬头,远远望见苏桐身披大红斗篷摇摇行来,体态婀娜动人。满目洁白的雪衬得她一张鹅蛋脸娇嫩鲜妍,气色甚好,眉眼间似含春意。
杜氏牵了牵嘴角,忍了又忍才将笑意压下去。
苏氏可不是任老夫人搓圆揉扁的性子,老夫人今儿,又要吃亏了。
“哼,”老夫人十分不爽,皱眉道:“好大的架子,倒要人等你。”
苏桐含笑行礼,并不答她的话。反正不管她说什么都是错的,索性不言语。
老夫人被她的从容不惧气得双眼瞪圆,却又习惯性地没有再多纠缠这个问题。这些年来,因着谢晗的一力维护,老夫人磋磨苏桐的心早是淡了许多。
几人依次坐好,侍女摆上茶点。
老夫人故意瞅了瞅苏桐身后,才不悦道:“怎么少了一个人?庭初新纳的人呢,如何不令她一起来?不是我作婆母的挑剔你……已经怀了庭初的骨肉,你是嫡妻正该尽心才是,怎地仍叫人孤零零住在外边,倘若有个什么事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