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燕园时报的一纸讯息传遍大街小巷,秦氏兄弟兵败身亡的消息可谓大快人心,被好些闲客遗老引为谈资。北平城郊的风声鹤唳已然平息。城楼上的巡防恢复惯常,沉重的朱漆城门也终于开启。
结束公演的圣约翰同窗邀碧凝一同返沪,可她放心不下陆笵的伤势,于是借口与霓媛先生就文稿之事尚有细节商议,婉言相拒。知玉再三表示会与碧凝结伴回程,一众同学少年才放心告别。
陆笵在惠济养了几日伤,也不愿在病房久住,遂回了陆府家宅。姚碧凝想着避开薛夫人的锋芒,北街茶楼的雅间暗阁亦非久留之地,权衡之下还是回到原来的小院住下。
不知不觉,已经是在五月上了。院子里那株老槐树花影渐疏,任是风吹一阵,也再没有扑簌簌直落的光景了。
“知玉,老先生那里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吗?”姚碧凝咬了一口被井水湃得脆生生的果子,酸甜的滋味浸入唇舌。
知玉将一枚果核扔进竹篓里,摇了摇头:“我从前就晓得师傅有事瞒我,他是为了我好,不教我掺和进去。现在知道他是平安的,也就够了。”
“你想好了”碧凝伸手替她顺了顺被风拂乱的短发。
知玉沉默片刻,清瘦的面容舒展:“想好了,不等了。李氏衣铺总在那里,师傅随时可以回去。”
“我带来的衣裳布料有些厚,最近的天儿倒是越发热了。”碧凝抬手遮了遮树缝漏出来的一抹日光,又咬下酸甜的果肉。
知玉站起身来,朝人笑了笑:“我去屋子里拿软尺笔纸来,咱们互相量了,正好做几身新衣裳。”
才将东西放在树下的长木案上,门环却被叩响,知玉边走边向外问了一声:“谁呀?”
“姚小姐劳您开门,我有封信递给您。”一道陌生的男音自门外响起,知玉顿了顿步子,回顾间发现碧凝也站起身来,收了笑意。
这时间院子里的警卫正巧去街上采买东西,虽然这阵子风平浪静,碧凝与知玉经了前事愈发时时谨慎。
知玉向碧凝递了个眼神,又向外间道:“我姓李,你是找哪位姚小姐”
“不会错啊,就是这个地儿,门牌都是一样的。”外头的男子念叨了几句,又道,“我就是个办差的,也不知道全名,这信封上头只写了姚小姐亲收,还滴了蜡油呢。”
“那你顺着门缝递进来吧,我依稀记得前阵子有位租客好像姓姚,我再找人问清楚了转交她。”知玉随口胡诌了几句,搪塞过去。
“得嘞。”门外应了一声,不多时院门下露出半截牛皮信封,再没有别的动静。
知玉半弯下身子,拢了拢黑色褶布裙,伸手去拿门缝里塞着的信,抖了抖纸封沾上的浮尘:“别说,这写信的人心也够大,不怕送错了,还真只写了姚小姐亲收五个大字。”
姚碧凝想不出此时会有谁能够写信送到这里,拧了眉:“我来北平不久,住到这个院子里更是没多少日子。”
“可不是么,如果是相熟的人,自然晓得这屋子里新装了电话,不会用信件联系。”知玉走过来,把信封递到碧凝手里,“不管怎么说,先看看吧。”
碧凝端详着信封上的钢笔字迹,是娟秀的楷体,起笔显得有些用力,以前不曾见过。她拿起木案上搁着的一把小剪,轻轻刮开凝固的蜡滴,拆开来看里面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