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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雍黎每每细细感觉来,却觉得这个人的温和低调大概只是表象,而其实心思深沉之处,或许远比早已死了的黎贤。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对他的感觉,即便作为有几分血缘关系的表兄,但雍黎自来都不大愿意主动跟他打交道。
而之所以雍黎对黎孟溪会有这么一种不可靠近的感觉,其实追溯根本,大约还是因为雍黎幼时知晓的一件事情。
那件事情,是黎孟溪的秘密,这世界上大约除了黎孟溪自己,也只有雍黎知晓了,但好在雍黎自幼便知道有时候保持一定的沉默不是坏事,更何况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何必去淌个与自己无益处的浑水,反倒是沾染了自己一身脏污。
所以那件事情,雍黎看到了,知道了,便也就当作没看到不知道,后来便也就渐渐地没放在心上,但每次见到黎孟溪地时候,却总能想起这人当初行的阴毒狠辣之事。
昌王府中黎孟溪这一辈,其实在黎源玉之前是还有一个女孩儿的,与黎源玉一样的年纪,只比黎源玉略长了三四个月。
但这个女孩儿是个庶出,生母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侍妾,所以自然而然地也就不被重视,遗忘在后院。
那个女孩儿是个沉默的性子,从来没有什么存在感,雍黎没有与她打过交道,但真正记得她却只在最后一次。
那个女孩儿是死在黎孟溪之手的,雍黎当时撞见黎孟溪出手的时候,那女孩儿已经死了,被黎孟溪推入湖中,意图掩盖真相。
雍黎不知道黎孟溪为何会对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与他并无妨碍的女子出手,甚至这女孩儿还是与他有些血缘相关的妹妹。
直到后来雍黎隐约查到过,黎孟溪之所以会有那么杀害庶出妹妹的举动,大抵是因为那个女孩儿撞破了他的什么隐秘之事。
也许对她来说,只是一场无意的撞见,甚至她自己都不曾知道自己撞见了什么,但最终她还是在蒙昧无知中丢了自己的性命。
隐约知道了大概,雍黎当年也没仔细调查,那女孩儿最终被昌王府报以“失足落水”的理由,就那么永远地掩埋了她死亡的真相,自此也没有人再想着为她之死掀出一点点水花来。
而雍黎却因此对黎孟溪的手段和心狠有了最清晰的认识,也知道这么样的一个人,即使表面温厚敦雅,但内心深处,却隐藏着毒蛇一般吐着信子,随时暴起伤人的阴毒。
雍黎自那时起,便对黎孟溪有了防范,也刻意避免与他打交道。即便她有无数办法可以躲开黎孟溪可能的随时因某些不知所谓的缘由而起的杀招,但雍黎选择避开保持着距离,也是为了避免麻烦。
这么多年来,他黎孟溪暗自低调,雍黎也未曾从明面上与昌王府真正对上,更没有与他黎孟溪直接对上。但两府之间,隐藏于暗处你来我往的出手,其实也有了不只一两个回合,纵然明面上旁人看不出,但他们之间都是心知肚明的。
雍黎见到黎孟溪的时候,他已经下马立于院墙废墟之外的坊道上。
因为前两日的爆炸,千古高风西边的两条坊道已经被封锁了,街头巷尾都有重兵把守,而黎孟溪也是借着昌王府世子的身份才能进来。
黎孟溪今日衣着很是朴素日常,大抵也就是寻常富家公子的装束,甚至较之寻常富家公子还要简单些。他一手扶着马鞍,一手展着扇子,安静站在巷子里,看着雍黎慢慢走出来时,露出一点点寒暄的浅淡的笑意。
但他这样的神情态度却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气质。明明神态是足够温和可亲了,但那笑意背后藏着的冷意,和举止之间隐藏的尖锐,让雍黎不由得心下提起十二分的戒备。
“这里遇见公主,真巧啊。”
黎孟溪一开口,又将昌王府遗传的厚脸皮发挥得淋漓尽致,这里的这条巷子只对着千古高风的西侧门,本来便是个偏僻的地方,素来很少有人会专门绕到这个地方来,所以行人极少,若是寻常时候,有些越过坊间的往来行人倒还说得过去。但如今这里封锁,他黎孟溪便是回昌王府,无论从哪里过去,都不可能是经过这个地方的。
既然人是专门来见自己的,又是恰好堵在这里,雍黎若是转头就走避而不见,也是不像个样子,更何况也让人生疑。
她往前走过去那一片乱糟糟的废墟里清出来的一小条还算干净齐整的道儿,朝黎孟溪含笑回礼,道,“表兄这是因何事经过这里?”
“阿源这两日身子不太爽利,一直念叨着想吃云祥坊那边一家的合欢汤和梅花香饼,母亲恐外边的东西不干净,本是让家里厨房专门做了的,谁知道阿源尝了两口便说不得事儿,不是她想吃的味道。”黎孟溪始终面带温和笑意,一副疼爱妹妹的好兄长模样,“我瞧着她这两日身子不适,饮食也少,看起来似乎瘦了许多,实在心疼,正巧今日往大宁坊去办事,回来时候边想着顺道过去云祥坊看看,谁知那边不知道哪家富户有喜事,将坊间的路堵了,我便只得绕道过来从这边经过。”
黎孟溪看着雍黎,微微一笑,“听闻陛下将京中爆炸一事交予公主调查,公主这两日怕是辛苦。”
“陛下吩咐,怎敢谈辛苦。”雍黎也微笑自持仪态端方地打着哈哈,这种你来我往地客套虚话,她也做得纯熟,只是心下留着心眼。
他黎孟溪若非真的只是偶然经过,突然升起的拜访的念头,那便是故意选着这个时候,掐准了点,来与自己偶遇那么一回,最终的目的,大概也是为了从自己这里套出什么话去?
本着对黎孟溪的忌惮,雍黎不得不提醒自己千万提着着十二分的警惕,只是面上却不动神色地岔开话题去。
她微微笑问,“阿源到底是如何了?怎的每回来定安,她都要病上一场?莫非是京中气候与西川差异太大,她身子孱弱,一时半会儿适应不过来?”
“阿源素来体弱,公主也是知道的,此番长途跋涉过来,未得好好休养,一时不能适应过来也是难免的。”黎孟溪顺着她的话道,“更何况她自来了定安,又没可走动的地方,在西川时平素还能有要好的姐妹走动走动,在这里难免孤独。阿源爱重公主,自来视公主不同,公主若有空,可否劳动公主常去看看她,省得她总是闷在府里,对身子也不好。”
“这是自然。”雍黎道,“原是我这些日子忙碌,也不知道阿源病着,若非如此怎么能不上门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