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他们的活动范围已经扩大到璘渊以外了……”卡里在魔林里穿行了数百年，却从未遇到过猎杀者。它们的活动范围应当不大，却极其隐秘。

“有这个可能。”老者说，他眉间苍老的皮肤紧皱着，“我的时间不多了，可是下一代源生力量的继承者还没有找到……现在连猎杀者都开始躁动起来，局势对我们很不利。”

“还没有找到吗……”希玖不禁担忧，守卫者为了找寻下一代继承者已经耗费了上万年时光。源生力量一旦破体而出，整个魔林都将受到波及。可正如他们所见，这位现任继承人已经垂垂老去，他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源生力量还能安稳地在他体内沉睡多久，不得而知。猎杀者的躁动对他们更加不利。

守卫者已经将璘渊的每一寸土地搜了个遍，那位机缘中的继承者依旧没有出现。卡里想，也许他们该扩大范围，魔林的每一个角落，都可能存在着这个救星。

源生力量决不能破体而出。他们的家园一定会平安无事！

“你们为什么要回到璘渊来？”老者问，“三百年，我以为我们不会再相见。”

卡里的眼眶有些酸涩，他上前一步，跪在冰山前，弯下的脊骨倒映在希玖的瞳孔里，他微微一怔。

卡里闭上眼睛，说：“是我错了……”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再踏出璘渊一步！“外面的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现在，他失去了一切，甚至正在被整个北越王族追杀着。他只剩下了一声疲倦，和唯一陪伴在身边的同伴。三百年足够漫长，足够让他看清一切。

“我想回家……”远离人心和战争，只活在这样一片与世隔绝的山林中。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他的过去，安宁和平静将陪伴他度过余生。

“璘渊不会一直平静下去的。”老者转动着手中的玉石，对他说，“你之所以觉得它安宁，是因为最严重的矛盾还被埋在黑暗中，等到有一天它们爆发了，璘渊也不过是个死局。你要的安宁，只是一种短暂的假象。只要矛盾还存在着，无论它深埋多久，都将迎来爆发的那一天。那个时候你又该怎么办你？守卫者和猎杀者，永远无法共融，战争是无可避免的。”

卡里沉默着，降头埋在颈间。希玖看着他，眼底一片冰凉。

“没事的，总有平静下来的那一天。”希玖走上去，握住卡里的冰冷的手。战争的尽头，就是安宁。

卡里看着希玖叹了一口气。

“入口的阵法里困着两个外族人是吗？”老者似乎感受到千里外的异能波动，他准确地找到了风乾和摩西的位置，并探知了他们部分记忆。

卡里点点头。“是我带他们来的。有些事情必须要得到解答。这关系到魔林的存亡。我希望历史能够被人所知。我们想看到真正的历史，而非史书记载的一切。”

长者低头沉思了许久，他看到卡里眼中的希望，那是三百年不曾见过的情感。守卫者们从出生就被赋予了无法推脱的沉重使命，所有人都知道战争是必将到来的，他们除了小心翼翼地隐藏自我和千方百计抵抗猎杀者以外，再也没有什么事物值得他们记挂。源生力量禁锢着他们的手足，守卫者无法离开璘渊，外面的天空再广阔，在他们的世界里，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传说。希望这东西，他第一次从旁人的眼里感觉到。“我想……我应该见见他们。”这是第一次，守卫者并没有对外来者表示敌意。

谣歌他们并不想破坏璘渊的秩序，但如果这些秩序注定要被瓦解，再多人去守护也是无用的。

被时光抹杀的何止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先辈！

“我去带他们过来。”卡里站起身，膝盖上的凉意慢慢淡去，“如果秩序回不到原来的轨迹上，那么我们就去建立新的秩序。”

希玖跟他一起向着长者行礼，然后慢慢地退了出去。他们从长廊上走下来。天空依旧黑沉，而源生滕树上的光芒却更加明亮。它们像是从表面平静的万年长眠中苏醒一般，跳跃着，闪耀着，像一树朝气的生灵。

战争那样容易，安宁仿佛变成了一个玩笑。源生力量在嘲讽着历史长河里的所有人，不过是沧海一粟，不过是尘世蜉蝣！再可怕的战争，再不屈的抗争，也不过一场戏剧。世界不断地毁灭，不断地新生，再大的力量也终会消散如烟，在魔林沉入海底，新的大陆浮上海面之后，在新的大陆孕育出新的生灵之后，又有谁会知晓亿万年前的一切？

魔林是第一座大陆，却不会是最后一座。任何世界都将随着时光消散，再随着时光重聚。生命的不断更替维持着世界的平衡。战争毁灭的，不过是发起者自己。

唯一永垂不朽的，只有神。

可他们不是，他们只是沧海一粟，尘世蜉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