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怪自己思虑不周,愧疚不已。为了把戏做足,更有戏剧性。容华与容齐商议,趁着雨天,挑百官下朝之际,跪殿前祈祷,愿替顺帝抵罪。容华预估了时间,与顺帝约定前来迎接的时机,到时候,再上演一出姐弟情深的戏码,力求赢得百官好感。
容华不知,顺帝心疼长姐,忍不了长姐长跪雨中,便自己想了一个法子,不顾內侍劝阻,赤足而奔,提前来迎接了长姐。
顺帝想,赤足说明自己焦急,一听消息,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狂奔而来,也可显出自己有多在乎长姐。而没换鞋子,加之狂奔,都可缩短长姐跪着的时辰,只是自己吃苦些。
在顺帝看来,他巴不得所有的苦都自己受了,长姐只尝这世上的甜,可惜,自己无能,还连累长姐庇护自己。
顺帝此举,虽歪打正着,解了许墨给容华的困境,更免了容华的长跪之苦,最后还赢得了名声,达到了他们之前想达到的目的,但终究是连累了数条人命。
容华何等心疼顺帝!容华一看顺帝赤足而来,还未遮伞,与事先约定不同,心中揪成一团,痛惜与担忧一并而来,要是阿弟生了病可怎么办,一时急火攻心,竟真的吐血晕倒了,如此逼真,反倒更加巩固了她和顺帝姐弟情深的名声。
风国最重孝道,顺帝父母亡故,旁支兄弟姐妹也殁了,只剩长姐一个亲人。俗话说“长姐如母”,顺帝如此爱护长姐,这孝道仁厚的名声,必定传遍全国。假以时日,必得人拥护,那时候,脱出许墨掌控也未可知。
这一次,顺帝与容华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无数好名声,民望也达到了最盛。但是,不想,内侍却因此遭了无妄之灾。
容华与容齐未能事事周全,连累了无辜,白白损了数条人命,心中如何不愧疚,正如火上煎熬一般。
许墨并不在乎容齐。许墨看出了容华的煎熬,也品出了容华的愧疚。他虽不能理解容华的痛苦,在他看来,只是区区贱命罢了,就如街边的阿猫阿狗一般,如何值得神伤。
但他却知道,这几条贱命能让容华痛不欲生。不得不说,他太享受容华的痛苦了,看到容华痛苦神伤,他全身都感到舒畅快活。
容华也感受到了许墨的快活,心中更加激愤。她想到此前,许墨用杖毙近侍这一招,威慑了自己与顺帝。那件事成了容华的梦魇,如今竟又重现。
容华实在难受,便轻放下顺帝的手,几步跳到许墨面前,一股浓烈的熏香味,让许墨忍不住掩了鼻。
“摄政王故技重施,有甚意思!”
许墨慢悠悠把剑别在腰侧。随之,一手摸着玉色配饰,一手仍旧掩鼻,眸色凝着似笑非笑,朝着容华低低道。
“墨并不在乎,好用就行。”
容华看着许墨,一股冷意却随嘴角迸出。心中实在忍受不住,便突然发难,疾言厉色,气势磅礴。
“大胆许墨,敢藐视本宫。同本宫说话,竟然掩鼻而语,本宫身上有臭味不成?”
许墨一愣,仍旧凝着一丝笑,捂着鼻,低下头,看向容华。
“墨不敢。”
“你怎地不敢?本宫瞧着,你敢得很啊。你自持乃皇亲国戚,姑妈是先皇后,就敢藐视本宫吗?”
许墨听了这话,面色阴沉,眸色极深。他抬手,剑气横生,斩断了容华额前的碎发。
许墨丢了剑,兀自跪下,掩去了一切神色,口中也益发恭谨。
“墨不敢。”
容华被惊得一颤,仍由额前的碎发飘落。容齐瞬间挣脱了披风,几步跳到容华旁边,用手拥着容华,转过头,对跪着的许墨怒目而视。
许墨不为所动,仍跪着,但周身都是阴怖气息。这阴怖密密如蚊,嘈杂不已,扰得容华心惊胆战。她不知哪句话触了许墨的逆鳞,是自己当面忤逆他?还是质问他的话什么地方出了错?
容华思绪万千。她敏锐的感觉到,许墨这次是真的动了怒,没有了之前的游刃有余。容齐仍旧拥着长姐,脸上阴晴不定。他睁着眼,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便掷地有声。
“许墨,你敢伤我长姐性命。朕便与你周旋到底,至死方休!”
容华拉了容齐一把,把他护入自己身后,然后紧紧握着容齐的手腕,暗示他忍耐。而后,疾言厉色。
“陛下不得无礼。摄政王乃肱股之臣,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容齐本欲争辩,容华转过头,盯着他的眼,容齐便乖乖熄了火,不再言语了。
许墨仍低着头,如一座石雕,对周遭的一切,不为所动。
容华转过头,睥睨着许墨,他虽跪在地上,却仍是上位者的气势,反倒衬得站着的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卑微不堪。
容华心中仍为內侍之死,痛悔不已,却毫无办法。她强压下心中的苦痛,不得不转低了姿态,上前扶了许墨一把。
“本宫只是说笑,王爷不必当真。王爷最是谦卑有礼,怎会对本宫无礼呢。”
站在容华身后的顺帝,也回过神来,连忙附和起来,俯身和容华一起,扶着许墨。
“误会一场,爱卿不要介意。”
许墨借着力道,优雅的顺势而起。然后,轻飘飘看了容华一眼,意味深长。
容华面红耳赤,这一眼,含了多少嘲讽与鄙视,她羞得牙都几乎咬碎。许墨用数条性命,表达了他的不满,他不满容华与顺帝的算计。又用斩断的碎发,告诫容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容华与顺帝这一出出的戏码,情深意重,令人动容,不出几日,必会传遍全国,也将赢得天下人的称颂。
现今顺帝民望如此之高,到时候想要废黜,将艰难无比。而容华与容齐,此次并未耍过任何阴谋诡计,他们要做的事,想要的结果,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全都明明白白,师出有名,挑不出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