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因为我觉得不能再等待下去了，我看见的是这个阶层的力量正在被帝国所同化，如果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卡尔说道：“我知道最近的规范法风波，报纸上全都在报道这些东西。”

“你看看这封报纸，这是土地党的出版社出版的‘新黎明报’。”卡尔拿出一份报纸，头版头条就是宣传规范法的。

上面白纸黑字的写道：“每一个穷人，一旦保证他有从事生产劳动的机会，他们立刻就会变成人类社会有用的成员，假如社会给他一块土地，使他能养活自己和家庭，那他就会永远有这种劳动的机会。如果这巨大的土地不用来买卖而以一定数量交给农民们，那么整个帝国乡村的贫困现象就会一举而消灭……”

“看看这里写的是什么，请回想一下，魔物之王，如果真的成功，关于土地从资本流向劳动、关于帝国全新国有土地的意义、关于平均使用土地、关于吸收土地加入商业周转的资产思想等等这些事情会发生什么吧！”

“大撕裂，阁下，在一年前，我看见了社会在各个阶层的大撕裂，在我死前，我曾经一直寻找拯救这个麻木世界的办法，但最终，方法没有找到，我就死去了，但我没有想到我还有第二次机会。”

“我从未想到过我还能有第二次机会，而且，当我苏醒之后，我遇到了真正的智者，想到了如何解决整个社会难题的智者，你的思想让我看到了希望，可我马上又发现，帝国已经开始杜绝这种可能性了。”

他们两个都只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而已，但说话已经极为熟稔，尤其是卡尔，甚至一点生疏的样子都没有。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其实并非初次见面。

对智者而言，书籍就是承载对方思想的载体，阅读对方所撰写的书籍，就能从这本书上了解到作者本身。

对卡尔这种人来说，他对陆恩的私德爱好方面或许不够了解，但已经足够明白此人的其他信息了。

“我已经看见了有些改良派称土地为所有人的公共财产……认为规范法是史无前例的优秀发难，并要求立法机关立刻把土地土地保留起来，作为公共财产，由帝国上层统一管理。”

“但实际上呢？空话连篇，把一些愚蠢的空想说成是最高的理想，说的好像是天国一样，不懂得现有经济制度及其发展的真正基础，阁下你已经以卓越的洞察力指出交换与商品经济的作用。”

“你在你的书里说，农民将来要进行交换，如果不是交换土地，就是交换土地上产出的产品，这就什么都说清楚了！这个问题的整个提法，在许许多多方面都适用于帝国的农民运动及其附带的小生产者们的狭隘思想。”

“他们的袭击通过这个运动是达不到的，规范法最终带来的结果不是友爱，而是小生产阶级的孤立，不是农民的拥有土地的不可割让，而是土地卷入商业周转，不是打击投机掠夺者，而是扩大贵族资产发展的基地！”

“如果再继续等下去，好不容易出现的思想萌芽将会真正毁灭，这个世界所有的希望也不复存在，所以我不得不冒险一搏。”卡尔说道，同时直视陆恩。

陆恩看着对方，有些感慨。

十几年前，没有人能理解他。

而现在，就算是素未蒙面的人，也开始践行这个道路。

毫无疑问，真正怀有善心的智者，都能理解这条道路所带来的光明前景。

看着卡尔期待回答的样子，陆恩也没有藏着掖着：“原因很简单，你妄想避免的恶，是有积极意义的，因为它将惊人地加速社会的发展，使工人运动新的高级形态更早地到来，会加速对土地私有制的打击，将促进今后对一般私有制的必然打击，下层阶级要求改革的革命行动，虽然暂时还只能给以人以痛苦，还会让很多人受苦或者死去，但是它将促使最下层阶级今后必然会采取的要求改革的革命行动，真正能保证一切劳动者都享受到充分的人的幸福。”

“当前运动具有真正的小资产阶级性质，这是用不着怀疑的；我们要用全力来说明这一点，并且要所有的劳动者，无论是小资产者或无产者，都放弃自己曾经所抱的种种幻想进行无情的、不可调和的斗争。”

“因为不管是无产还是小资产阶级，都是靠着出卖自己的劳动来获得生活资料的社会阶级。这一阶级的祸福、存亡和整个生存，都要看对劳动的需求而定，也就是要看生意的好坏，要看无法制止的竞争的波动而定。”

“这代表了他们会无法避免的将自己的老板，上司，视作主人，对老板的颐气指使听之任之，明明他们出卖的只是劳动力，但面对老板的一切其他私人要求，他们也会像是仆人一样去完成，这种态度会削减他们反抗的力道，会有一部分彻底沦为奴才，另一些人则开始害怕反抗，害怕同曾经的主人战斗。”

“所以，我们可以用全力来支持这个法案，发展它，因为规范法将会推动所有人，逼迫那些活不下去的人，仍有反抗心的，成为一个具有政治自觉性和明确阶级性的阶级！”

“规范法在推动社会前进，号召所有人齐心协力地一同向前走！”

卡尔瞪大了眼睛。

虽然陆恩说的很委婉，但他还是从中听出了血淋淋的气味。

魔物之王说的其实就是——

对，这个法案会造成大撕裂，会带来许多伤痛和死亡，但，麻木的人需要这种刺激来摆脱浑浑噩噩的状态。

或许在压迫中死上一千万人，连最后的喘息空间都被剥夺掉，才能真正激化上下层的矛盾，克服恐惧，并且将某些摇摆之中还没有站队的人，逼得站队。

“这样……鲜血铸就的未来，是对的吗？”卡尔表情僵硬，过了好久才问道。

他不得不僵硬。

如果真的按照魔物之王所说的，那死掉一千万人……可能还说少了。

“卡尔先生。”陆恩的语气沉重，但却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