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李玉华跟穆安之念叨了几句府里天儿冷,给长史司添膳食和府里添冬衣的事穆安之只是随耳朵一过给李玉华夹块炖牛肉:
“以后这些事你拿主意就成,不用跟我说。”
“那就不跟你说了。”李玉华原也是将内宅视为自己的禁脔不过是说两句穆安之可以提意见但做主的人要是她才成。见三哥这样信任自己李玉华也就全全做主了。
这牛肉炖的极好入口即烂半点不柴也不会丝丝缕缕的不好咬。乡下不让宰牛平常就是让宰也没人宰,猪肉都得年景好才吃得起,何况牛肉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县里肉铺里有牛肉卖那牛还不能是没病没灾死的,肯定是出意外,什么淹死跌死的行生宰活牛不行。
李玉华富裕起来后在吃食上一向不亏待自己牛肉啥的她也买过,就是炖的不得法,不香。从此李玉华就少吃牛肉了。
这宫里的御厨到底不同,李玉华说“明儿个让厨子炖牛肉里再切两块芋头放进去,可香了。”
出宫开府就有这样好处,吃啥全由自己作主。
穆安之说,“这牛肉就是帝都的牛,不算上等牛肉。好牛肉得是西北的牛。北疆极寒之地有一种耗牛,毛很长,那是真正的好牛肉,不论是炖是煮是蒸是烤,都鲜嫩无比。”
“那不就是裴状元去的地方么?”
“是啊。可惜如玉一向饮食清淡,我看就是有这美食他也不在意的。”
“没关系,木香姐跟我似的,一顿都离不了肉。”李玉华唇角翘起来,显然是为北疆有适合姐妹的吃食高兴,至于裴状元,饿不死就行呗,哪里管得了这许多。
李玉华说,“三哥你有没有写信给裴状元?”
“写了。”
“哎呀,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也想写信给木香姐。”
“下回一定想着你。”
“梅典簿回来了,两个庄子上的庄头跟他一起过来请安,三哥,我想辞了这俩庄头。”
“怎么了?”
“看他们不顺眼。”李玉华舀一勺羹慢慢喝着,“咱们这开府多少日子了,我要不打发梅典簿去,我看他们还不来哪。他们的派头倒很是不小。”
如果是之前,穆安之大概会劝李玉华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过,这次穆安之瞧李玉华挑高的薄眼皮,道,“你看着办吧,俩庄头而已。”
没错,两个庄头而已,还要考虑他们出身哪家是谁的关系吗?既是给他用的下人,不合适,换合适的便是。
穆安之发现,不用考虑太多的日子倒是格外好过。
李玉华本就是个有主意的,得穆安之对府中事务大撒手,李玉华就大刀阔斧的折腾起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梅典簿就带着他的礼过来了。
“你怎么也给我送起礼来?”昨晚李玉华看到梅典簿呈上的统计文书,对梅典簿的差很满意,原就想夸梅典簿几句,今儿一早又见着礼单,便玩笑一句。
梅典簿道,“昨儿就想呈给娘娘,娘娘日里万机,下官不敢打扰。”
李玉华打开礼单,见也是一些乡间野味,便道,“有劳你出远差还想着我和殿下,昨天的公文我看了,你这差使当的不错。只是我看咱们这两处庄子离的也不远,都是十顷的庄子,也不是大庄,怎么耽搁了这许久才回来?”
“下官到庄上不敢耽搁,先是查阅了庄子上的佃户名簿,就想顺道看一看庄子的情形,遇着两家佃户,跟他们打听了庄子上往年收成的事。说到娘娘交给的差使,我同他们讲了娘娘与殿下的恩德,统计这名簿是为了以后赏赐方便,他们立刻就问名簿上有没有他家小孙子的名儿。下官后来问了庄头才知道,这名簿是二十年前立的了,其间添多少人减多少人也没有记录,这如何使得?”梅典簿道,“佃户们其实住的不远,下官召集他们在一处,按人头点头,重新录的,这才耽搁了时间。”
“说说看,庄子如何?”
云雁端来香茶,梅典簿连忙上前一步接了奉给李玉华。
梅典簿奉茶后退回原位,回道,“庄子是好庄子,都是上等肥田。一亩地能有二三百斤,下官看了庄田上的账簿,前头五年的亩产约在两百二三十斤左右。”
李玉华问,“庄子上的佃户如何?”
“咱们的两处庄子是挨着的,那些佃户住的也近,渐成村落,因姓李的多,就叫李佃村。”
“庄子的庄头管事,可有敷衍为难你?”
“大面儿上总过得去,这次下官统计佃户,程悠、丁远帮了不少忙。”
“他们跟你一道过来了吗?”
“来了。”
李玉华道,“你去忙吧。这几天杜长史华长史他们都在忙慈恩会的案子,你正管典簿之事,过去帮帮忙。”
“是。”
梅典簿恭敬的退出去,心中有些隐隐的惋惜,这惋惜里却又有些拿不准庆幸。惋惜是因为昨日回府后,梅典簿就听闻他走后三殿下的大动作,听说慈恩会的案子搅进去的官员都十人往上,府里长史司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当时梅典簿出城办皇子妃娘娘的差使,没赶上这大事。
梅典簿原觉着自己比旁人快一步先巴结上了皇子妃,没想到,正经捞功劳的差使反慢旁人一拍。是以为错过这次捞功的机会惋惜。
庆幸则是,自他两番面见,皇子妃娘娘只是淡淡的提了两个庄头一两句。若梅典簿所料不差,那二人是被皇子妃娘娘烧成第一把火了。
皇子妃娘娘这样的气概,庄头说免就免,可见在府里说了算。
如此,自己错过了慈恩会的案子,给皇子妃娘娘留下好印象,倒也不能说全无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