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疏漏,风少侠合该有此一问。”
陈平之闻言莞尔一笑,然后起手取下了酒壶的盖子,再将二人空下的酒盏斟满。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弃,何况一只右手?我若无关痛痒,那也太过自欺欺人。”
着,他先将酒壶再次放到桌侧,并收手把壶盖还至原位。
“坦诚而言,少侠所赐的断臂之辱,我父子二人这半年来从未忘记。虽然归根结底,乃是我儿安乐自作自受,但我为人父,终究难以释怀,只得到处留意能够续筋接骨的材地宝,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弥补。”
陈平之再度举杯略一示意,便抬首率先饮尽。
“不瞒少侠,陈某一生,少时贫贱不堪,壮年血光不散;及至今日,兄弟入土、知交凋零,若要选一样这辈子最不缺的东西,恐怕只能是背在身的仇怨了。”
陈平之飒然笑道,清朗洒脱的音声中坦坦荡荡,竟无一丝遮拦。
“纵然我资质驽钝,但见多了恩仇纠缠成的死结将一个个活人绞死,也开始明白这人若是一双眼睛只盯着仇恨,那路一定会越走越窄。为了一时意气,好勇斗狠无所不用其极,最后死无葬身之地,听起来不失义气血性,但于我看来,反而是欠缺担当只求畅快的庸人罢了。”
陈平之望着桌边金丝麒麟烛摇曳的焰火轻声道,脸闪过了一丝被岁月冲淡的追忆神色。
方桌对面,风云游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位身着广袖宽袍,头束高冠,容色沉稳镇静的中年文士与之前曾见到过的“佟城、赵甲”等人并粒
横肉满面、呼喝作色者,只能贻笑于超群之士;而血煞帮的陈帮主,难得的让风云游也生出了此人不可轻侮的感觉。
“陈某拼搏半生,不过得数百忠诚帮众,使血煞帮在郡中忝有薄名;但以大梁九州计,我等竭尽所能的作为也不过似老鼠刨食于洞中,但凡稍稍失了警觉,便可能被路过的猛兽一脚踩死。”
陈平之一边再次为自己斟酒,一边轻笑着道,好像在描述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在地在下,四野八荒湟湟,看似有无限可能,但只有真正努力淌过一遭的人才知道,这世,麒麟虎豹各有种,鱼跃龙门全凭风。”
“风少侠,陈某混迹平沙郡内多年,实话实,就只见着过你这一轮初生之日、展翼鲲鹏。今日我冒昧相邀,不过是想高攀着结一善缘,等未来尊驾扶摇九时,或可得借一线风息。”
陈平之完,仅剩的左手第三度举杯。
“些许肚肠,让风少侠见笑了。”
话音落下,他终于见到风云游展露笑颜,举杯相应。
“陈帮主,请同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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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陈平之提供的消息,风云游是相信的——整场晚宴之中,少年虽然感到对方用了些轻重遮掩的话术,但总体而言,并没有任何的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