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晨风眼睛发着光,道:“为什么?”
牧羊道:“因为有件事我必须去找她当面查问清楚。”
冬晨风道:“什么事?”
牧羊的目光遥向了窗外,窗外夜色无边,月光皎白,月,总是连接着故乡的。
他缓缓道:“这件事很长。”
冬晨风道:“我愿意听。”
牧羊因伤而苍白的脸上忽然渐渐泛起了红晕,缓缓道:“我是北方草原的一个牧民,逃亡到了边境,就在明轮湖岸边我遇到了史将军,他人很好,所以我不但没死而且承他的关照我还暂且安顿了下来,做了他的卫兵。”
“做卫兵的日子很悠闲,没人认识我,我也不需要去认识他们,但这样的日子却没持续多久。一个月前我奉了史将军的命,让我一个人前去西门山暗中调查阴兵借道一事。”
冬晨风惊道:“阴兵借道?”
牧羊点点头,继续道:“当时西门山上的驻军发来搪报说,那里发生了阴兵借道,人心涣散。”
“那时搪报一传来所有人的心头都笼罩上了一层阴云,大营里的将士们都说他们犯了忌讳,不久都会命丧黄泉。因为我不是中原人,又受史将军恩惠,他怕引起事端,就派我暗中前去。等我去的时候他们果然都死了。”
冬晨风道:“死了?”
“就和那天跟你见到的尸楼祭坛一模一样。”
冬晨风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终于知道那天牧羊为什么会突然发疯了。
修罗屠场,冬晨风从来不敢回想。
只要冬晨风的记忆一触及那里,他的胃里就会忍不住的抽搐,心也抽搐。
“清晨,等我赶回来的时候,整座大营竟然空空荡荡不见人影,晨雾之中已如荒坟一样,凄冷、死寂,史将军正襟盘坐在中军帐里,人头却已经不见了。”
“真的有鬼?”
牧羊用力的摇了摇头,道:“不!没有!绝没有!”
他忽然激动了起来,厉声道:“没有鬼,只有一只手,一只在背后推动战争的大手!”
半晌,牧羊才平静了下来,两眼放着光,继续道:“边境总有事端,而这次必定会燃起战火。因为已经有人下了很大的本钱,杀史将军恐怕也只是为了灭口。”
冬晨风悚然,道:“灭口?杀他的人来自朝廷内部?”
牧羊眯起了双眼,回忆着,道:“他一定知道了些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那段时间他总是忧心忡忡,铜案上公文堆积如山,总有文差来来往往低声细语,每听完他都会一人沉思许久,再抬起头满眼都是血丝。”
冬晨风皱眉道:“或许他只是忧心阴兵借道。”
“那时山上的搪报还没有发来。”
冬晨风眼里露出沉思的表情,道:“那战争又该怎么说?”
“史将军是唯一一个不主战的将领,他死了那些怒气冲天的人刚好就有了一个借口。”
“可是他是死于鬼怪。”
牧羊忽然看着冬晨风,问道:“你的眼睛能看到万里以外的地方吗?”
冬晨风被问的猝不及防,却如实回答道:“不能。”
牧羊继续问道:“你觉得向一个情绪很大的人解释清楚一件事会很容易吗?”
冬晨风立刻想起了李羽,苦笑道:“不容易。”
“杀良冒功都屡见不鲜,人皇的眼也看不到太远,更辨不了忠奸。”
冬晨风已无话可说。
牧羊忽然长叹,道:“然而最令我担忧和恐惧的是,战争绝不是幕后大手的最终目的。”
冬晨风不解,道:“为什么?”
牧羊的目光又再次悠远了起来,道:“因为合久必分,不光边境,两个地方的人相互渗透,矛盾已经积压很久了,这场战争早就在所难免。”
“或许是战争可以让他获益,他才会这样做。”
“战争不会让任何一方获益,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王侯将相。能策划这一系列事情的人绝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所以……你要再次回去……找到朵朵?”
牧羊点头,道:“她是我可以找到的,和那件事相关的,唯一一个人。”
冬晨风苦笑了一声,叹道:“看来去见过她之后,还必须要留下一条命来才能去找七叶了。”
牧羊看着窗外夜色,道:“时间还早,我们或许还可以计划一下。”
冬晨风摇头道:“时间不早了,她不会等到三更。”
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倒必须要先吃一顿饱饭。”
就在这时,突听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饭来啦!”
冬晨风心头一颤,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心随意动,手中蛇牌忽转出一片淡淡的青光,本是看守他的大青蛇已嘶吼着卷了过去。
门破无声,清光却颤鸣,长虹匹链般直冲而过。
蛇本灵活,却远不及清光洒脱,巨大而沉重的蛇身刚要缠裹,清光已如清水落地般轰然散开。
刘璃便也已笑盈盈地立在冬晨风身前,手托着一个笼屉,蔑视一般的斜眼看着他。
冬晨风没有动,只是眨眨眼看着刘璃,忽然笑了一下,道:“我真的看不出你的修为究竟是深是浅了。”
刘璃嘻嘻一笑,道:“当然深。”
冬晨风道:“如果你上次破门而入时也有这般威势,那个刺客恐怕是跑不掉的。”
刘璃仿佛根本没听见一样,看看左,看看右,看了看一脸苍白的牧羊,又看见了尾随而来把她围在中间昂首吐信的大青蛇。
冬晨风挥了挥手,大青蛇很不甘地扭动着巨大的身躯爬到了一边,末了还回头看了刘璃一眼。
刘璃不禁讶道:“我没看错吧!大青蛇居然听了你的话?”
冬晨风道:“可我听不懂它的话,否则我一定把它咒你的话翻译给你听。”
刘璃还是忍不住咬起了银牙,道:“你还想不想吃饭了?”
冬晨风看了看笼屉,又看了看刘璃,道:“你怎么会在这?别跟我说是路过。”
刘璃扬起下巴,道:“还真是路过,不过我听到了我感兴趣的东西,我就进来了。”
冬晨风道:“你听到了什么?”
“嘻嘻,我听到你们都饿了,就给你们送来了一屉包子”刘璃说着已经掀开笼屉,腾腾热气,香气扑鼻,看了看冬晨风,道:“怎么?不吃了?”
冬晨风道:“吃!”
“咳!”牧羊的脸上忽然涌上一片殷红,咳出一大口黑色的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