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仇砚见师仲柯的书房内还亮着,却不敢进去打扰,叶姑娘的事对主子来说,已经是一个噩耗,她需要时间自己平静。
这时伏饶带着一个身穿斗篷的人走过来,伏饶冲仇砚使了一个眼色,仇砚就让开了身,黑斗篷的人直接进入了书房,伏饶将门关好,和仇砚在门口把守。
师仲柯看到他来,不知如何形容心里感受,只微道:“楼将军请坐。”
楼百卿的斗篷里还穿着白色的丧服,师仲柯心里有数,抬头道:“楼将军打算将她如何安葬?”
“以我正妻之名葬于楼家墓地,在祠堂留灵牌由我楼家供奉。”他声音很是无力,他的话中总觉得苍白。
“多谢!”师仲柯知道,楼百卿的做法对叶商星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恩赐,楼百卿身为楼家家主,能将叶商星冠与正妻之名,也是不容易,也让叶商星死后有了长眠之处。
楼百卿从斗篷里拿出一个圆扇放在师仲柯桌上,“昨日她想去街上走走,看到了这把圆扇,说是很想送给你。”
师仲柯缓缓拿起圆扇,上面绣着一只飞翔的孔雀,叶商星大概是觉得她如同这只孔雀,迟早要飞的,可她要寻的,却是一只虎,
“她有心了,是我有愧于她。”
师仲柯抬眸,问道:“她的身份,你知道多少?”
楼百卿这次不再隐瞒,直答道:“只知道她是大皇子的遗孤,其他都不知,皇上也听闻了消息,安公公亲自来府里探望,实则是查看她脚上的疤痕,我命人做了块假人皮贴了上去,安公公没有看出来,随后就走了。”
师仲柯叹一口气,“也好。”
师仲柯拿出何归远的回信,递给楼百卿并说道:“这是璃云山庄叶商星的师父何归远给我的回信,信中写到,大皇子宫中起火那晚,实则有人有人故意纵火,大皇子命一心腹冒死救走了公主,逃往香林,那名心腹将公主扔在了璃云山庄门口后,就断了气,当时她身上只有一块,南凤国仅有大皇子拥有的免死金牌,何归远掩人耳目,将她抚养长大,不沾染世俗。”
叶商星人已不再,她的身世之谜已经不重要了,而楼百卿更关注那几字:“被人故意纵火?”
师仲柯拿回书信,直接在桌上的烛火上点燃,慢慢化为灰烬,边道:“这个楼将军不知道为好,此事深究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楼百卿不罢休的追问,似乎能给叶商星报仇一般:“你肯定知道,是谁,你告诉我!”
师仲柯偏头,淡然道:“有这功夫,你倒不如查清叶商星所中之毒一事,当年的皇宫勾当,任你是楼家家主,也只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楼百卿沉默了,师仲柯这么说,就说明一定不简单,皇宫复杂,皇子间的争斗更为惨烈,难免不会有牺牲者,楼百卿却突然对师仲柯另眼相看:
“你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我是师仲柯啊!”她定睛看着楼百卿,却十分严肃的说道。
楼百卿从这刻开始,才发觉师仲柯的城府,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他不再追问,点头道:“没错,你可是师仲柯……我只是一个楼家家主而已。”
楼百卿深吸一口气,话中带泪:“她短短的一生中,最错的就是走出了她的江湖。”
师仲柯沉道:“不,她最错的,是太急于相信自己已经可以和林从雁共度余生,以至于没能早点遇到后面守护她的人。”
楼百卿惊诧,他知道师仲柯的话中之意,师仲柯已经认同他对叶商星的感情,这是他今日听到的最高兴的话,他微道:
“谢谢你。”
师仲柯并无多感,说道:“今日过后,你还是楼将军,我还是女师,互不叨扰!”
“好,告辞!”楼百卿给师仲柯拱手一礼,这是他第一次给师仲柯行的最大的礼。
楼百卿离开了书房,师仲柯看着那把圆扇,手指小心翼翼的扶过,昨日,她已是心如死灰,给自己下了这个死局。
在她身边久了,果然连叶商星都学会了算计,她才是那个染房才对,近她者都要染上些颜色。
“仇砚!”师仲柯唤了仇砚进来,“叶商星今日已下葬,天亮之前你带人将她的尸体带回来。”
仇砚吃惊,“主子,可叶姑娘已在楼家安葬,这不好吧?”
“她就算是活着,也不愿留在楼家,将她带回来吧。”
“是!”仇砚立刻去办。
师仲柯目光继续看向圆扇,直至烛火自己熄灭……
次日师仲柯接到了皇上传召,火速赶往宫中,等她到御书房时,楚凌跪在一地杂乱的奏折上,他的头磕在地上迟迟不敢抬起,呼吸都透着颤抖。
楚淮也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站着。
皇上则是脸色十分难看,看样子是楚凌做了什么,师仲柯没来得及行礼,皇上就怒道:“你这个逆子,烂泥扶不上墙!”
皇上手中又飞出一本奏折砸中楚凌的脑袋,楚凌恐惧的身体一颤,师仲柯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一本奏折看了一眼,又连续看了两本,内容大概都是一样的。
利州治水中,偷工减料,水坝再次被冲垮,救灾银两被私吞大半,利州百姓的损失比上次还要严重。
皇上桌上已没有可扔的奏折,气的脸涨红指着楚凌,直怒拍桌子:“这些都是利州层层上谏的奏折,连陈煜时都能拿出你伪造的地契,你竟然还背着朕偷换百姓土地,勾结商贾贵卖土地!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师仲柯听明白了,陈煜时拿出证据,和利州那边同时出事,这似乎太过于巧合,但对于皇上来说,他一开始想必还是相信楚凌的,所以才让陈煜时去调查,只是,陈煜时带回来的证据,更让皇上心凉,且震怒。
“父皇...儿臣也不知啊……,父皇……”楚凌颤颤巍巍的低道。
“住口!证据确凿,商贾已在大理寺承认罪行,你还狡辩!”皇上已经愤怒难平。
“来人!将这个逆子打入天牢监禁,废除所有赐权,听后发落!”皇上这一刀终是落了下去,楚凌的身体瞬间垮了下去。
“父皇...儿臣...你听儿臣解释啊父皇……”
楚凌被御林军架了出去,御书房内恢复些安静,皇上的样子也不愿再多说什么,直接道:“利州水患严重,淮王和女师一同前往利州,即刻启程,务必将利州的损失挽救回来。”
楚淮直接答应道:“儿臣遵旨。”
师仲柯心里刹那间仿佛明白了一些事情,楚凌可一时平步青云,也在一时一落千丈,这大起大落都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得不让师仲柯想到,楚凌的一举一动都是别人的局,也让师仲柯想到了他——楼百卿!
师仲柯没有回应皇上,楚淮侧目看了她一眼,她才道:“臣遵旨。”
楚淮和师仲柯一同出了御书房,刚走了几步,师仲柯步子慢了下来,说道:“楚凌是冤枉的。”
“我知道。”他说的低沉,却透着冰冷。
师仲柯停下脚步,定睛看着他:“他是你的兄弟,为何不救?”
在他脸上看不出丝毫怜悯之意,更多的是稀疏平常的淡然:“每日都有死在争斗之中的人,即使是兄弟,只要和争斗挂钩,我都自顾不暇,我也救不过来。”
师仲柯心里憋了一口气,半天吐不出来,又觉得难受,“是楼百卿,叶商星将林从雁的死归咎于楚凌身上,才故意进入楼家,昨日她中毒死在楼百卿怀里,死之前她对楼百卿说了什么,定是陷害楚凌的话,所以楼百卿在报复楚凌。”
他双眉微纵,凑近师仲柯一步低声道:“这只是你的猜测,而且已成定局,没人关心内幕,每个人都只喜欢看他人的结局,楚凌的事,你不要插手。”
师仲柯都明白其中的道理,由陈煜时调查的真相,皇上深信不疑,现在谁敢说楚凌是冤枉无罪的,只会让皇上觉得同党无疑,惹祸上身罢了。
楚淮正身,故意道:“你该盯着的是和楚凌交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