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早操结束,顾城跟着班主任领了校服。
回来的路上,宋茗特地多绕一圈,带他熟悉环境。
不得不说,春日的校园确实是令人赏心悦目的。高大参天的大树,经常修理的一平齐得常绿灌木丛;老叶覆盖的土地重新冒出嫩绿密芽;还有生长快速的小野花突兀站立在某颗树旁;冬去春来,万物在无垠晴空下肆意滋长。
二楼栏杆上围着的学生很多,都凑在一起聊天,他身侧偶尔被路过毛燥的无意撞几下肩膀。
一班走廊外面也是围了一群,那些昨天对他好奇的劲儿不但没减,反而更强烈起来,顾城一出现在他们视线里便像定住般不动了。
他不是不知道这帮人眼睛的探寻是为什么,昨天看网吧的小前台就是答案。可他现在心里乱麻一团,不想在自己没适应好之前就被无关紧要的人打扰。
顾城见到热闹场面第一个就是想远离,倏地就停下步子,学着他们的模样刻意驻留在栏杆旁。
他没过去,那边蠢蠢欲动的几个人也就跟着暂时放弃。
正值青春,少年人都是热血的,都想跟新来的交朋友,何况这人身上总是冒着和他们不太一样的气息,任谁都会自然流露着好奇。
顾城站的位置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操场,透过杂乱的目光他可以看到正在打球沐浴在阳光下的人。
冬天限制了少年人想要奔跑而被厚重感的衣服困住的身体,春风吹开空气中弥漫地冰霜,将大地万物以最温和滋润的方式打开一道裂口让暖阳折射的光芒穿进每个人的身体救赎着被寒风凛冻住的血液细胞,再是让少年们在早春四月尽情狂野。
那是无数人想要重来的青春。
只是正在拥有青春的人不知罢了——
顾城是个矛盾体,他渴望父母渴望朋友同时又怕旁人对他好;既喜欢安静又喜欢热闹的地方。
就是这样矛盾的存在,他在原来是学校选择独来独往,关系好的也屈指可数。
他可以一个人拿着钱在城市深处游荡,一游就是几天,爸妈从来不会发现他不在家,因为他们自己十天半月也不会在家。
年17的他几乎过着属于无父无母无亲的生活。
渐渐的,似乎在无声中懂得了某些捏心的道理,于是他习惯了一个人。
早熟的心理,让他的观念变得有些执拗甚至悲观。
就像现在,脱离原先糟糕的常态,来到他造就的另一条大路上,他却还是按着从前的心理方式草率对待,明知不对过于消极,还是不断告诉自己,也就这样了
好像天生反应慢,铃声响完身边再没站着人的时,他才呆呆地意识到上课了。
他最后一个回到教室,班里很吵。上学的时候不等老师来就永远不会自觉安静。
好在每个班都有管纪律的班长,他们一班有只母老虎很凶,打人也特厉害,她又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后一剜,教室里细碎杂乱的声音陡然降下。
陆然也悄咪咪地没再撞枪口。
季夏也才在这个时候从教室门口走进来,径直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他们早操时间被安排在第二节课下课,早间九点北方空气还算湿润,季夏的校服上夹着湿露的清凉感。
顾城与他坐得比较开,但也闻见了他身上的味道。许是无聊,他主动地同他同桌说话:“去哪了 ?” 他还是第一次询问别人的事情,心里觉得怪怪的。
季夏把英语卷子拿出来,一扫居然忘了写,该死。他的薄唇抿成线,眼皮也不抬更没心思跟他闲聊,应付道:“搬东西。”
顾城瞥见他的试卷,比脸还白。
只是他没热情再问,老师来之前就趴下睡觉了。
课下。
他终是一觉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太阳已经换了方向,直对着他们的位置,热得醒过来。
顾城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睁开眼睛片刻后又闭上反复几次,才彻底从睡意中醒过来。
他半张脸埋进臂弯,只露出一只眼睛,而朦胧地视线里撞进同桌的侧脸。
金色光芒像开了闸似的倾泻在他的身上,他在认真写作业,偶尔眉目间会紧蹙一起随即又平摊开,就这样周而复始……顾城也像发了愣似得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做完最后一道英语阅读理解,他轻松卸下。
他把试卷翻过正面,拿着黑色水笔在名字一栏写上自己的名字——季夏。
写好后,才算大功告成,把试卷夹进英文书里。
季夏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腕,不经意的偏头一瞬就碰上顾城没来得及收拾的视线。
日光透过玻璃窗落到教室里的每处,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春日色彩。
猝然四目相对,光影勾勒着他们还很稚嫩的下颌线条。
明静纯粹的瞳孔深处映着窗外无限春光和忽然撞进的倒影。
季夏匆匆眨着眼睛突兀的看向别处,然后再低头垂着眸子。
像过了许久,直到他不适应这份变得刻意的安静时,季夏开口同他讲话:“你还准备睡多久 ”
顾城:“……” 他把脑袋挪正,终于没再盯着他。
“他们都去吃饭了,你不去 ” 季夏问。
“不去。” 顾城干脆从桌子爬起来,虽然浑身睡得痛但也弥住了精神,他侧目反问,“你不也没去 ”
季夏学着他的口吻,同样说了两字:“不饿。”
一瞬又无声。
中午风大,吹得校园墙头外面的杨树凑在一起摩擦发出哗哗地声音来,教室里无人,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城坐着,发呆。
季夏不是,他打量一遍同昨日不同的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