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止醒来的时候,入眼的一切让他陌生的很,他隐约记得,昨夜里好像又晕了,不过那都是老毛病了。他天生贫血,吃的也挑,这毛病挂在他身上算是治不好了。
耳边时不时传过来一阵水声。宋清止挑眉朝那边看了看,模模糊糊能看清那人穿了一袭黑衣,墨发高束,斜飞的剑眉英挺,却总给人茶淡如菊的疏远感。
想及此,他默默叹了口气,心道江楚聊明明只长了他一岁,可人家身上那种大器早成的气质是他这个怂包怎么也学不来的。
江楚聊侧身往这边落了一眼,道:“醒了?”话落,便拿着拧干的帕子走了过来,递给了他。
宋清止应了声,又觉得自己先前的做法实在有些过分,一边默不作声的擦着脸,一边时不时瞟一眼江楚聊。那人正在圆桌旁坐的挺直,手里拿了本书正看的认真。
房间里一时安静的不像话。
宋清止忍不住跳下床朝他那边走了去,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朝随意扯了些有的没的:“江兄...你在看什么?”
“雅集。”江楚聊随手又翻了几页,抬头看着他道:“你的札记做的不错。”
宋清止正闷头愣着江楚聊哪里来的雅集,这下一句话便生生将他吓了一跳。他忙摆摆手解释道:“那些札记...我...我乱做的,不算数不算数。”
其实宋清止也很喜欢看书的,他从小就喜欢。后来大家都觉的他实在是太混球了,就算他提着笔拿着书,在他们眼里要么是宋家祖坟冒青烟了,要么是宋傻子今天吃错药了,造作的不行。
所以面对江楚聊突如其来的夸赞,他不是不开心,他是害怕。就像是面具戴久了,突然被人曝晒在了阳光下,偏偏那束光又炸的刺眼。
江楚聊起身将手中的雅集递到了他手上,脸上没有一丝懈怠,道:“无需妄自菲薄。”
宋清止抬头愣了一会儿,耳根泛着浅红,手忙脚乱的接过了那本雅集。他道:“江兄来我们这小地方可是有想做的事?”
江楚聊未做声,眸色却是沉了又沉,一时让人捉摸不透。他没有说,似乎也不太想别人继续往下问。
宋清止蹙眉,心道这个人可真是个木头,人家问你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自然是想知道,怎么好端端的话说了一半又不说了,被人吊着胃口果真是件叫人不舒心的事。
他偷偷瞥了江楚聊好几眼,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我有一事,不知江兄...能否...”
“不能。”江楚聊挑眉道,难怪宋清止突然这么问他,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宋清止脸皮厚实,被拒一次算的了什么,他一向都是越挫越勇的。此路不通,那就换条路走嘛。江楚聊这个人若真是心如磐石,又怎么会救他进来呢,要是顺着他的毛捋,说不定还有些机会。
想罢,宋清止不死心的看着坐在棋盘旁一个人摆弄棋子的江楚聊,瘪瘪嘴阴阳怪气道:“哎呀江兄,你这样可是不好找媳妇儿的。这样吧,我呢,也不占你便宜,我收买你总行了吧?”
“不行。”江楚聊落了手里的黑子,淡淡开了口。
宋小祖宗盘着腿坐在床上,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道:“江兄,你不会还记着昨天的事吧?”他捏了捏眉心,一脸的愁样儿,道:“是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我不像话,我小人得志,我仗势欺人,我错了。”
话落,他还低声自言自语起来:“人家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这次真想做个贤人还不成了!”
江楚聊:“……”
“说。”江楚聊实在是怕了他这幅德行,聊不到两句就又说又唱的,早知道昨天晚上就让他冻死在外头算了。
“嘿嘿...”宋清止一脸坏笑地挤了挤眼,道:“江兄能否陪我去后山?”
后山既为禁地,想来是困难重重,更何况以他在蛊城的人情,那些人不想着举发他去领赏都算是好的了。左思右想,还是带个厉害的外族人去最合适不过。
早有听说这小江世子不同凡响,十四领兵守北疆,十七无败绩,这人要是跟着他去后山,万一碰上什么山狼野虎,至少还能保住他这条小命啊。
见对面人无动于衷,宋清止清了清嗓子,又说道:“我听说江兄你在寻一味药材,唤作‘清风藤’。我呢,也不把你当外人就直接跟你讲了,这清风藤,就长在蛊族后山。”
江楚聊听他这么说,微微挑眉,他父亲身子确实已远不如前,如今领兵打仗全靠一口气,这味药材对他来说确实很重要。不过他父亲患疾的风声一向藏的紧,宋清止又是如何知道?如此看来,关于蛊城少主的传言多半是有误。
后山乃蛊族禁地,非族长命令不得进入,若是有了宋清止,他应该会方便很多。他淡淡瞥了一眼宋清止,道:“不怕虞柳夫人?”
宋清止朝他哼唧了好一阵,才极不情愿道:“还有五日就是祭典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总之就是想去看看我兄长嘛!”看看那位被他奉如神祗的兄长究竟是何模样。
江楚聊自是听懂了他这番话的含义,昨日里宋清止与虞柳夫人的话他听了七八分,说到底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听出宋清止是个祭品,虞柳夫人是有多不喜欢他,竟连瞒也只是做做样子。
不过说到底这蛊族祭典向来杂乱,又是他族之事,他不想也确实不太好插手。
“去嘛去嘛!江兄,你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而且我保证,清风藤,我一定给你弄到手。”宋清止抬手对天发誓,恨不得再流两行热泪下来,好叫江楚聊动一动他那恻隐之心。
江楚聊看着他这副没眼看的模样不动声的撇过了眼,他也实在是怕了宋清止又要唱出来那些人不懂狗也嫌的话,揉了揉额角,道:“好。”
看来江楚聊也不是凶神恶煞嘛。
两人匆匆用了早膳,避着人来了后山。说是后山,其实更像是个荒弃已久的山谷。
“江兄,你别怕,我们偷摸着走这条道过去就行。”宋清止巴不得跟条蛇一样苟在地上爬过去,刚换好的素青衫又是沾了满身泥土。
身后的江楚聊挺得笔直,一把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道:“后山禁地,除了你,没人进来。”
宋清止醍醐灌醒似的拍了拍脑袋,道:“是哦。”
江楚聊淡淡撇过了头,心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这个傻子来后山。
“你看!”宋清止扯了扯江楚聊的衣袖,朝他指了指山底那座看的不大清楚的的小院子,颇有几分兴奋道:“江兄,那肯定是我兄长的住处!”
“如何知晓?”江楚聊实在是觉得以宋清止头脑不如四肢发达的境况来说,他这次猜的可能性占了一大半。
“猜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