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的正殿里搁了两樽青铜珐琅百花纹冰鉴,丝缕的冰气裹挟着群芳髓的香气笼罩着打盹的贵妃。
慧心端来一盘乌澄澄的杨梅,轻声道:“娘娘,这会子暑气正盛,您吃点儿仙居东魁解解燥吧。”
伊兰慵懒的睁开凤目,瞅见慧心正冲着她使眼色,便知其有事通报,旋即捂着肚子哀唤道:“哎呦,这梅子本宫怕是无福消受了,断肠散的效力又开始发作了!”
手执竹绢圆扇送凉的守株疑道:“这才刚过午时,娘娘怎么就开始腹痛了?未免也太早了吧?”
慧心道:“毒发还能有准头?嬷嬷先别扇了,赶紧去给娘娘取药吧!”
守株瞪了眼慧心,不情愿的搁下扇子,出殿门去了。
慧心见她离开,忙道:“娘娘,静妃早上去了养心殿,状告尚答应害死了和顺贝勒。”
伊兰的眸子闪过两道彗光:“当真?哈哈哈哈,真是太好了!事态的发展都在本宫的算计之中!皇上是否已将尚佳氏赐死?”
慧心摇了摇头,语意沉着:“唉,其实皇上已经决定赐死她了,可没想到圣裁竟被静妃拂了回去。”
伊兰惶惑道:“这个女冉底想要做什么?指证尚佳氏,又要保下尚佳氏,这没道理呀,按她此刻应是欲除之而后快才对。”
慧心道:“听静妃是要宗人府提审之后再做计较。”
伊兰的心拎了一下,雪色的姣容透露着不安:“咱们的目的已然达到,这事可以就此打住了,准备一下,今夜送尚佳氏归。”
慧心答:“是”
伊兰拈起枚仙居东魁,寸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果肉:静妃啊,本宫敬佩你才智过人,但是这局对弈已经结束了,你不会再有翻盘的机会,承乾宫的弃子儿,谁也挪不动。
夏日的夜又闷又热,没有冰鉴的咸福宫宛如一个密闭的蒸笼,尚佳氏坐在椅子上,看着染成瓦上霜的锦支窗,听着铜钟发出的脆铮拨响,一切都是那么的萧索。
烛火被推门的风儿吹的摇曳不止,监押的嬷嬷拎着饭盒走了进来:“尚主,用膳时间到了。”
尚答应微抬起那愁苦的倦容,喃喃道:“今的饭菜为何这么好?又是酒水,又是鱼肉的,怎么,你们监押的良心发现,不克扣本宫的用银了?”
嬷嬷含着轻蔑的语气道:“主莫要乱按罪名,奴婢可没有苛待囚犯的习惯,快吃吧,吃饱了就好好睡一觉。”
尚答应望着那嬷嬷趾高气扬的背影,心里忿如刀割,她挥袖打翻桌上菜肴,癫狂的咆哮道:“贱婢,竟然敢称我为囚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胚子!我得宠的时候,你连给我倒夜壶都不配!”
忽然,尚答应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她垂着头死死的盯着砖上的饭怖:“这肉……这肉是生的!”
尚答应惊的跌坐在椅子上,右手紧紧的捂着心口:“两碟菜、生肉、清酒,这是这是断头饭哪!我为何今晚的膳食不似以往,原来是我命数已尽!皇上,你就厌恶臣妾至此吗?臣妾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能够伴君左右啊!”
尚答应痛哭一阵,泪眼朦胧间,她看到手边的酒壶:嫔妃赐死不比常人,家为保体面,都会留以全尸,这么的话,这顿晚膳便是刑具了?
尚答应拔下银簪插入壶中,发现簪身霎时变成墨黑色:“果然这里面都掺了毒!哈哈哈,为搏圣宠驭芙蓉,结局领罪遭君弃!罢了,既然脱罪欲望,不如就顺应皇命,保全尊严吧!”言罢,尚答应便提起瓷壶,吮饮而尽。
一束耀目的笼光照亮昏暗的寝房,尚答应眯着眼睛,嗤笑道:“怎么,这么快就来收尸复命了?可惜我命硬,还没死透呢。”
宫灯被吹熄后,尚答应才看清来者是阿木尔:“你怎么来了,你是特地来看我笑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