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芙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失态地大哭过了。
这个冰冷的王宫不允许她流泪,哭泣是弱者乞怜的哀嚎,不会收获同情和怜悯。辉耀的宫廷不需要软弱哭泣的摄政公主,诸神不会拯救自己软弱立不起来的继承人,软弱的人也无法从传统贵族和格莱西也的围剿中站到最后。
她绝望时刻流的泪,与其说是在暴露自己,不如果是痛苦压抑满的溢出来,如果不把多余的部分在没人的时候用流泪的方式去掉一些眼泪从生理上有这方面的帮助作用,不管是洛芙自己的选择还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那时候她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但是紫芫不一样。紫芫不在乎洛芙是不是软弱的,他也不需要洛芙伪装自己。三年的思念和担忧混合着痛苦和委屈随着泪水流泻出来,洛芙死死抱住他,哭的毫无形象,眼泪糊了一脸。
直到紫芫往下掉了一点,呼吸变得颤抖,而她的手摸到了黏腻温热的东西。
“阿芫!”洛芙放开他,惊恐地看到他身上的袍子被血浸透了。这应该是他随手抓的新衣服,袍角整齐下摆完整,在他的袖子里,被血浸湿的衬衫已经破烂的像是被螺旋桨搅过一样。
紫芫踉跄了一下,扶了她一下才站住,声音都哑了,“……没事。”
洛芙吓坏了,她赶紧扶住紫芫,已经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抬头往周围看。
一大堆人跟着紫芫噼里啪啦落到了辉耀王宫的后花园里,里面至少有两个传奇三个上位神,还有几个摸不清能力等级的医生。一朵琼花在空中盛开,枝蔓盘旋生长,转眼间聚敛成了人形。
精灵女神从虚空之中走了出来,抬了抬手里的提灯,光芒飘飞而出,浸入了紫芫的身体,让他总算站住了。
紫芫本来就是受了重伤的破烂身体,虽然勉强用魔法糊了糊,但显然他冲过来的时候非常粗鲁暴力,一点也顾得上伤口会不会崩开以他的身体状况,只要使用能力就一定会恶化,也说不上什么小心不小心了这会要不是他用境界力量强行黏合身体的伤口,如果是凡人恐怕可以直接拉去停尸房了。
琼手中的提灯里照耀出温暖平静的光芒。紫芫身上流出来的血流了回去,就好像时间往回流了一点似的。他回头看了女神一眼,微微低头,一只手抹了一下嘴角,另一只手还牢牢拉住洛芙不肯放开。
“回央都去吧。你伤的太重,再不治疗会死。”琼对他说,提灯抬了抬,在旁边的空间中折叠出一个完全不同的景象,对洛芙平和地点头,“你们两个一起。”
紫金宫辉煌庄严的地上神国在旋涡的另一面耸立着,按理说诸神轻易不拉开这种扰乱空间稳定的通道,但现在显然也不是讨论轻易与否的时候。
紫芫虚弱地喘了口气,看了洛芙一眼。
他流了太多血,有很多没有被琼的时空逆转塞回身体,而是散落在了路上。这会看洛芙的时候眼神都有点专注不起来了。洛芙哪里见过他这种重伤濒死的样子,吓都要吓得再哭一轮,只急的想推他又不敢:“你快去吧,我和你一起去。”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赶来的爱丽丝一眼,后者冲她点点头:按照项玉的安排,当紫芫回来的时候,洛芙会和他一起离开辉耀前往紫金宫,而由爱丽丝留在这里摄政这也是她摄政到现在没有离开的主要原因之一。
紫芫吸了口气,抱着她,几乎是撞进了分割辉耀的宫廷和紫金宫正门官场的画面景象。
洛芙只来过紫金宫一次,就是那年新年,她和紫芫在这里跳过舞。
那时候紫金宫对她来说还是地上神国,诸神的国都和居所,一草一木都神圣不可毁伤。同时因为这种神圣和严肃感导致的心理所用,她感到也有点压力。
但现在这次,可能是因为她的心态变化,紫金宫的宫殿群在她眼中更多的只是建筑了。紫芫的血从紫金宫外面一路滴到里面,大理石上打出的血花和任何其他地方都没有区别。好几位引路的传奇几乎是托着紫芫把他弄进了另一道空间开口,进入到了白的会客厅。
这个房间可能很多年都没有那么慌张和混乱过了。好说歹说,他们把神志都要不太清醒的紫芫和分开,看起来来不及拉走,准备就地抢救紫芫的身体毁坏的太严重了,已经有神性力量和规则的辉光混合着血慢慢溢出来。这是超凡将死时候归还在身体里容纳的世界规则的表现,归还完了,灵魂光点也就可以去往光之初始,获得永恒的安宁。
混乱之中,有别的人把洛芙拖了出去,她灵魂虚弱,最后看到的场景是满地鲜血和乱飞的魔法之中,奥古斯都和白似乎准备用一种看起来十分物理,但原理可能是单纯玄学的办法把紫芫身体里溢出来的规则塞回去
她被人像拖凡人一样半拖半抱地拉出了大门,看不见了。
洛芙突然清醒,受到这种刺激,整个人都有点愣愣的。拉着她的超凡官员和女仆们把公主送到一间客房的浴室里,把她外面沾满血的裙子脱掉,塞进漂浮着泡沫和浓郁香气的满满一浴缸的热水里。
量大但速度温和的热水浇到她头上的时候,洛芙人都傻了。似乎是仆人但也可能是女官的女士给她手里塞了一大杯东西,让她喝。洛芙的眼前还是紫芫浑身是血,身体里开始往外冒秩序辉光的那一幕,吓坏了,没有思考就凑到嘴边
是加了料的超浓热可可。
温暖的有许多浅黄色大理石铺成的浴室在她眼中变得真实起来,热气氤氲,有许多泡泡的温暖水波浸湿了她穿在里面的衬裙。洛芙端着杯子,手在抖,但感觉自己似乎真的活过来了。
“他没事了。”一位美丽温柔的女士走进来,淡金色长发,两边耳坠和白的是相反的一对,身穿上古神族轻薄柔软的广袖长裙,把洛芙扔进水里的女官低头冲她行礼,“别太担心了,如果你们再因为互相关心做出些啥事给彼此造成伤害,恐怕最终受伤的还是紫芫和你自己。”
已经灭族的上古神族女皇,魔皇白的皇后一君轻柔地来到了洛芙的大浴池旁边。她蹲下来,伸手摸摸洛芙被热水淋湿,柔软服帖地黏在脸上的金色发丝:“你们受苦了。”
洛芙抬头看着她,也顾不上这对转修治疗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一君来说多么失礼,一把拉住了她柔软干燥的手:“他真的没事了吗?”
她被人劝说着拉走的时候,明明看见
“不会有事的,竹取阁下在央都,他不会让紫芫死去的。”一君好脾气地让她拉,语气安抚,似乎带着让人平和的力量,“竹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位传奇阶的医生,他是医生,不只是治疗能力者。所以不会有事的。”
洛芙慢慢松开了她。
在所有的医师,青金石和洛菲亚斯师承的源头,确实存在唯一一位魔法医术的源头。她没见过,但是有,那位祖师爷
“喝了它吧。”一君轻柔地对洛芙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说的话让洛芙莫名其妙的信服和想要听从。她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感到一股浓郁香甜的暖流进入了胃里,让她整个人都放松困倦起来。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们都会告诉你的。”一君轻柔地对她说道,“但不是现在。你吓坏了,状态也不好,喝了它,洗个热水澡,睡一觉,我们有很多时间,当你的身体好一点,一切都来得及。”
洛芙的精神因为紫芫的出现被刺激的突然活跃,也因为一连串的惊吓变得加倍疲劳。她没有抗辩的力气和想法,就像一君建议的那样,喝了混合了安抚药剂的热可可,被热水也泡的软了,起来换上睡衣,迷迷糊糊地团进被子里睡着了。
一小会之后,床上的少女睁开了眼,眼神平和宁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一君已经在外面的走廊里等了一会。
“看来紫芫的状况不太妙。”看起来似乎是洛芙,但只要知道情况马上就能知道这是项玉的金发少女批了件袍子,从给继承人准备的客房里走了出来,“他没事吧?”
“刚刚有一会确实很危险。”一君答道,看着项玉,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笑意,“但我想他挺过来了。”
项玉向窗外看了一眼,冬末时分,窗外的落叶乔木上盛满了没有融化的落雪,阳光下白白簇簇的,很好看。
她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