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南城,初班的教室里。
正值夏季的期末考试南城的天气非常炎热知了在外面的树上不停地大声叫着,仿佛永远也不知疲惫。
教室里开着窗,蓝色的窗帘时不时地被风吹起来灿烂的阳光斜着射进来,照在试卷上,留下一条分明的线。
座位为了考试被改成了单排,一共六列,桌斗一律向前所有的学生考号和座位都是机器随机而来,被按照考号顺序贴在了桌上的桌角处。
这是一次南城市的期末统考领导和老师都非常重视。监考的老师都是从高中部派下来的,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格外严格。
今天考的是第一科数学,赵雨亮已经写完了整张的试卷正在进行着检查。他的心情不错,今天他分到了自己班的教室考试让他的心情有些放松。
考试还剩四十分钟他就答完了所有的题目,而且有把握能够得个高分。
监考老师在教室里一直走动着,忽然坐在他侧前方的男生趁着老师不注意,回了一下头。
这时,赵雨亮才看清了坐在侧前方的人是谁,他的脸色顿时变了,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那个人,是他的同桌,也是他最为害怕的人
之前进考场的时候,他无暇旁顾,根本没有注意侧前方坐着的是谁,也没有想到,两个人正好分在了本班的考场,而且坐得这么近。
赵雨亮低头看着卷子上的题,连检查都没了心思。就在他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要早交卷的时候,那男生又回了一次头,而且伸出了手,用非常快的速度,抽走了他面前的卷子。
那只是一秒之间,他听到了哗地一声轻响,就像是一阵风吹过,随后他的面前只剩了那张用铅笔涂好的答题卡和几张草稿纸。
而这时,监考老师正好转身,完美错过了整个的过程。
赵雨亮的身体整个僵在了那里,他考虑着,自己应该怎么做。
告诉老师吗?
那考试完了以后,等待他的,可就不仅是被那个人欺负这么简单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自己做出这种找死的事。
可是不说的话不知道卷子要被抄到什么时候。
时间一秒一秒地经过,他紧张地不停看着手表,无助,恐惧,害怕,天气本来就热,他的额头上出了汗,擦去了一层,马上就流出更多。
更让他惶恐的是,监考的老师慢慢走了过来,很快,他就会被人发现,他的面前没有了试卷。
到时候是会怎样论处?
是作弊,还是作弊的共犯?
他的心脏狂乱跳着,一颗心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他紧张到想要上厕所,身体狂抖,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连手脚都软了,他硬着头皮,坐在那里,夹紧了双腿。
赵雨亮希望时间停止,他低埋下头,用桌面上的草稿纸铺了一桌子,在上面乱写着,他不停地祈祷老师不要发现这件事,他装作咳嗽,希望那个人良心发现把卷子还给他,可是那个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那一瞬还是来了,老师走到他的身边,低头咦了一声,冷漠地问他:“你的卷子呢?”
对于十几岁的他,这样的结果就犹如世界末日。
那瞬间,像是有把刀插入了他的心脏,把他的所有鲜血都放尽,他面如死灰,四肢冰冷。他像是一个杀人犯,刚刚被宣判了死刑。
就是这句话,成为了赵雨亮一生的梦魇,后来经历过无数次的考试,都无法让他洗去脑中的这一场考试。
就算现在成年,在梦中他还是时不时会梦到这次考试。在梦里,他使尽了浑身的解数,想过各种的方法,直至被惊醒。
躺在床上,大汗淋漓,盯着天花板时,他仿佛又死了一遍。他明白,那是将要伴随他一生的阴影。
无解。
而这一切,都是拜张冬梅所赐。
第四位被叫进来审问的,是那位男生赵雨亮,他是这几位学生之中,学历最高的,马上就快博士毕业,有希望留在北城大学任教。
北城大学是国内有名的名牌大学,能够在其中任教更是会获得更好的资源,更多的奖励,还会有能够和国际前沿交流的机会,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机会。
等赵雨亮在对面坐定,宋文直接开门见山:“他们几个都招了,你也说一下吧,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张老师勒索?”
宋文直接提到了勒索的事,赵雨亮也就没有起疑,他面色平静地扶了一下眼镜开口道:“张老师勒索我的事,有点说来话长。”
宋文皱眉道:“有多长?”
赵雨亮道:“这件事,有些前情,得从我们初中开学的时候说起,在初中的时候,我是我们班上学习最好的学生之一,差不多每次考试,都能保持在前三名,但是我这样的人,在张冬梅那里并得不到应得的表扬和优待。”
“因为初一刚开学的我,急于想要老师承认我的优秀于是有一次,做了一件非常傻的事。”
“有一次,张冬梅讲了一道课外题,她的做法是错误的,当时的我很快看出了这一点,并且举手指了出来,在课上,张冬梅表扬了我,在课后,她委婉地告诉我,以后这种事情可以在课下告诉她。可是随后,我发现,她自此开始非常讨厌我。”
现在的赵雨亮,当然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可是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初一少年,天真,无邪,耿直,觉得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如果他的人生能够重来,或者是能够穿越回去,他一定要告诫自己,不要去做那样的事,只是一件小事,几句话,却改变了他的初中三年,改变了他的人生。
陆司语停下了记录的笔,理了一下其中的关系。恐怕,在张冬梅的眼中,赵雨亮的行为让她在所有的学生面前颜面尽失,所以尽管赵雨亮的成绩优秀,也并没有得到一位好学生应得的待遇。
“她是怎么讨厌的我的呢举个例子来说吧,有一年临近期中考试,我的姥姥忽然去世,得到了这个消息,我就去请假回老家,张冬梅那时候皱着眉头和我说,你姥姥已经死了,反正回去也看不到了,你要是不参加考试的话,就缺一次成绩,对班级的平均分会有影响,你不好开口的话,我去和你的家长说。就这样,张冬梅给我妈妈打了电话,我妈妈先独自回去了,我哭着参加完了考试,然后才跟着爸爸回了老家。从此以后,我和张冬梅就更不对付了。”
他是姥姥带大的,那是他在家里最为亲近的长辈,姥姥是对他最好的人,可是他连姥姥的遗容都没有看到,等到他回到了老家,只有姥姥的黑白照片,还有一个骨灰盒在等着他。
说到这里,赵雨亮眼镜背后的目光有些闪烁,好像是有水在眼睛里,但是他的表情是冰冷的,那泪水也没有流下来,这些事情现在再说起来,不过是一些伤心的往事罢了。
“我们初一下半学期,我们班上转过来一位十四岁的少年,叫做王昊斌。这位学生,是一位问题学生,各个班主任都把这个学生往出推,不想要他进入自己的班里,老校长对此事一筹莫展。而张冬梅为了自己的职场生涯,收下了他,帮老校长解决了难题,卖了校长一个人情,因为,她获得了当年的校劳动标兵。”
说到这里,赵雨亮扶了一下眼镜,有些诡异地苦笑了一下,“不过张冬梅也没有想到,老校长在那学期后就升职了,到了高中部,而初中部又来了新的领导,那位新校长可是不领旧领导的情的,那位学生拖了我们班的后腿,张冬梅多行不义,扳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张雪梅大概是出于对我的厌恶,或者是觉得我这样的好学生可以感化他,看着他,把那名问题学生安排在了我的旁边,让他做我的同桌。关于这位同学,他的身上有一桩命案。也就是之前南城的小象山事件,你们听说过这件事吗?”说到这里,赵雨亮抬起了头,看向面前的几位警官。
宋文并不知道这案子,算起来十年前,他应该正在姥姥家念书,他那时候上的不是,这些社会新闻接触得不多。
程默听到这里,默不作声,他知道那一起案子,而且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