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人的交谈中,程琪向柳月讲述了当年大学校园里的汤潮,讲了才华横溢、青涩的汤潮,讲述两个人在上海的白手起家,也讲了自己和汤潮情感和婚姻的成功与失败,讲到了两个孩子。柳月听得很仔细,很感兴趣,不时发问,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直到这时她才很生动地了解汤潮的第一段婚姻是怎样的。而这之前,柳月对汤潮的过去婚姻,信息都是干巴巴的,有点像履历表。对于程琪,汤潮从不和柳月细谈,也不评价。越不说,柳月越好奇。
柳月也给程琪描述了和汤潮在莲山的奇遇,说不上是什么原因,柳月还对程琪说起了自己已经多年不提及的林岚。这让程琪想起来了,年轻的时候,无论是谈恋爱时,还是结婚后,每次到莲山程琪父母家,一提到到莲花山游玩儿,汤潮总是百般推辞。程琪之前一直以为是因为汤潮的性格原因。没能和汤潮一起到美好的家乡莲花山景区和汤潮出生的地方去看一看、玩儿一玩,一直是程琪的一个遗憾。以前还总觉得有机会,直到离了婚,这种遗憾感就越发强烈了。今天才总算弄明白了,汤潮在莲山还有这么一位“青梅”!心里这个气,恨得直咬牙,“好你个汤潮,嘴可真够紧的!同床共枕那么多年,我竟不知道在自己的老家还有这么一位前任。怪不得一提莲花山景区你就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原来是你还有这么一段难忘的旧情。”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心想:“就算告诉你,你会把一个幼儿园的青梅竹马当回事儿?本来这就是个茶余饭后的笑谈!这都什么年代了,青梅竹马?还指腹为婚呢!幼儿园过家家还能算数?就算是已经成年的校园恋有多少最后都还不是无疾而终?自己当年为了汤潮,放弃了留校、放弃了读博,奋不顾身的。三年的异地恋也丝毫没有动摇过,始终坚信两个人是可以白头偕老的。那样牢靠的关系和感情,可最后,在生活节奏相对舒缓的加拿大,却因为那一点自尊和心理压力让十七年的婚姻翻了船,而且现在回头看来都觉得挺可笑的,可不也是分了。幼儿园那点事儿还能和这相比?”程琪对林岚的理解,是不可能比得上柳月的。
“我和汤潮恋爱四年,结婚十七年,我都没能抓住,我是不是很笨?”程琪自嘲地笑了笑。柳月也笑了,不过她不可能是同意程琪笨,而是想到别的事上了:“没想到汤潮年轻时就不会追女孩,真是个木头!”“木头?”程琪摇了摇头,心里对柳月的说法并不认可:那是你没有触碰到他的兴奋点!那个在图书馆和一群并不熟悉的机械系的同学认真争论、胸有成竹的汤潮,那个和自己在一起读书、独处时常常会侃侃而谈、意气风发的汤潮,那个领着自己在工厂里边走边如数家珍地介绍各种大大小小设备的汤潮,那个在领导和专家面前毫不怯场,让风头正劲的钱宏当场下不来台的汤潮,那个在黄浦江边和自己谈古论今、评论时事、忧国忧民的汤潮……谁会认为他是“木头”?那个在北美广袤的原野上风里、雪里艰辛地挣着血汗钱,自己不肯乱花一分钱,领孩子们买玩具、吃洋快餐时却从不吝啬,在妻子和儿女面前虽然话不多,却常常柔情似水的汤潮,程琪绝不会认为他是个木头!
程琪突然觉得心里有了一丝敞亮!柳月和汤潮看上去是生活上的好伴侣,但直到现在也远没达到自己和汤潮当年相知的境界。现在的家,对汤潮来说,可能是一个很安逸的停泊港湾,但也谈不上多风光无限。相比之下,汤潮一定会时常想起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光的,自己也注定是汤潮人生当中最华美的一段。
想到这里,程琪把话锋一转,对柳月忽然谈起汤潮多年生活的动荡,特别是七年多货车司机的经历,风餐露宿,甚至多次与危险拼搏,身体并不是像外表那样健康,尤其是胃口并不是很好。回国后,在上海、江苏只身打拼,身边长期没人照料,他自己又是不太注意生活的质量的一个人,情况也不会有什么好转。汤潮比较内向,许多事都愿意憋在心里自己扛,所以程琪希望柳月能注意对汤潮的情绪的疏导,注意他的健康情况,照顾好他的身体,尤其是要时时关照汤潮吃饭要细嚼慢咽,别再狼吞虎咽的。
程琪也知道可能这些话自己已经不应该或不合适再说了,柳月才是汤潮的妻子。只是担心半路夫妻,和汤潮的人生经历相差太远的柳月,不能很好地了解比较内向的汤潮情况,了解汤潮所受的波折,希望自己的话对柳月有所提醒,能更好地体谅汤潮处境,能在生活中与汤潮找到更多的共同语言,并由此更好地陪伴汤潮下半生,过好汤潮喜欢的平和的生活。这也是现在自己唯一能为汤潮做的,弥补自己的亏欠。只要对汤潮好,她并不太在意柳月是否对她有什么看法,此刻也不认为两人真能像当年自己和汤潮那样心路相通。
柳月听了之后,人有点发傻。她和程琪的关系总是有点怪怪的,本应该心怀芥蒂的两个人从一见面,她就对程琪服服帖帖的。程琪对自己也没表现出任何隔阂,像个大姐姐一样体贴,关照得十分周到。今天在大家面前每当自己稍有些尴尬程琪都出手化解,晚上更是舍弃聚会陪着自己。程琪刚才说的那些话连自己婆婆都没和自己说过,而现在由程琪苦口婆心地嘱咐自己,怎么琢磨心里都非常不是滋味。婆婆有时会唠叨汤潮老不让人省心,可从没有说过她对家庭、对汤潮照顾不周,对她的表现从来都是夸赞有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