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的时候,令莹先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瞪大眼睛一动不动,然后尖叫一声扑上来抱我:“阿桑!”声音震得我耳朵疼。她一面大哭一面吩咐,“快去禀报少主,阿桑回来了!”
“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端端的。我自己去见奉为。”
令莹捏着我的衣服蹭眼泪,眼睛闪了闪,连珠炮似地问我:“一年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你是怎么回来的?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有没有受伤?”
她半挂在我身上,我一面走一面敷衍道:“当然是走回来的,路太远走得久了些,伤早好了。”
令莹还在叽叽喳喳说着她们是如何如何寻我的,说什么雨天路滑有人还滚了下去,养了一年的伤,又说如何如何为我办的丧事,还扯着我非要带我去看看我的衣冠冢。我听得满头黑线,好容易快走到奉为的院子,令莹忽然叫了一声:“你不能这样子过去,我得带你去打扮打扮。”
她一个连脸都不洗的人,有朝一日居然会有打扮的想法?我想着一路上那些人诡异的目光,甩开了令莹的手,大步上去推开了奉为的门。
我料想着大抵是奉为因为我病入膏肓什么的,要整理一番才能见我,正在酝酿眼泪,便正正撞到一个人怀里:“阿桑……”
他抱着我险些将我勒死,我捶了半天他才放开我,捧着我的脸,眼睛通红:“瘦了。”
这话我爱听。我急着过来看他,连口水都没喝,便抬步要进去:“快让我喝几口水睡一觉,这一路赶过来鞋都磨破好几双。”
奉为轻轻松松一把将我抱起来,缱绻地吻我的头发,不肯放手。
门后一声轻响,我转头看见柏之无声无息地立在奉为身后,一年不见他还是那么清瘦。我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发现一道人影闪过窗子,电光石火间我想到进门之后的种种异状,从奉为怀里挣脱:“你……你另娶了?”
奉为来牵我,面色阴沉:“说什么傻话。”
我甩开他的手往房里走:“你就不怕我泉下有知气活过来?你瞧我这不……”
我顿住了话音。屋内光线微弱,然我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女子被手腕粗的铁链子锁在床头,缓缓抬起头来,赫然是花颜惊恐的脸。
惊恐啊。我笑了起来,是该惊恐。那时她将我推下去的时候,也是这副惊恐的模样。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我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我也以为你已经死了。”她的嗓音干涩,面色是很久不见天日的苍白。
我找了个凳子坐下,想倒杯冷茶喝,奉为扣住茶杯:“不要喝冷的。”
他紧紧握着茶杯不放,我环视了一圈,只觉一阵可笑,甚至疑心这是一场荒诞的梦境。柏之垂着眼拿来了一壶热茶为我倒好,我一口饮尽,听见奉为冷声道:“把她带下去。”
“别。”我拦住柏之,看了看奉为的眼睛,“我记得,你没有什么眼疾罢?”
他张口想要说什么,我接着道:“或者你是失忆了?”我摸了摸下巴,“不像啊,还记着我叫什么呢。”